“也不知道你今天吃喝什么了,”那大夫看了看表,道,“明天下午,抽时间过来做胃镜。”
周子轲双脚踩在椅子下面的栏杆上,不吭声。汤贞道:“可我明天过不来……”
“小兄弟多大年纪了?”大夫瞧着周子轲,饶有兴致道,“自己能不能来?”
汤贞回头看了周子轲一眼,颇为难。
护士说:“胃镜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汤贞老师你没时间,我们可以派车去接,做完检查如果需要,再把他送回家。”
汤贞低下头。“好……”他六神无主,只有暂时先这样说。
私人诊所,做的又是帮患者保密的生意。大夫问汤贞,档案怎么写,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他……”汤贞张了张嘴。
护士从旁边道:“是叫小周吧?”
汤贞愣了愣,点头。
周子轲坐在药房门口的长椅上,喝保温杯里的果蔬汁。护士小姐在旁边对他讲:“你老师对你真好,还专门榨果汁给你喝。”
周子轲把保温杯喝空了,看她一眼,低头把盖子扣上。
汤贞戴着口罩、棉帽,在药房等了半天,打着哈欠的诊所老员工终于把药给他配齐了。
“您是……”汤贞接过装满药的纸袋,那员工盯着汤贞的眼睛,忽然问。
大夫给周子轲开了张预约检查的单子,写清了做胃镜的注意事项。
“胃这么不舒服,以前也做过检查吗?”大夫问。
周子轲摇头。
大夫笑道:“年轻啊,身体顶得住,到老了就不行喽。”
临行前,汤贞给大夫的女儿和太太留了签名,给那位值夜班的员工也签了字。大夫喜不自胜,把签名拿着反复观看,珍重地放进抽屉:“我得多谢祖老爷子了。您放心,这位小兄弟的病就j_iao给我们了。”
折腾了小半夜,护士把汤贞和周子轲二人送上了回程的车。护士说祖静老师一直嘱咐她,多多陪着:“汤贞老师,您这么忙一夜,白天工作也不困?”
汤贞在车里检查了周子轲脸上的口罩,给自己也把口罩戴回去了,他对护士道:“我还可以。”
护士说:“别太累了。祖静老师说您平时工作就特别忙,生病都不去医院。”
“没那么夸张。”汤贞笑道。
车到了家,汤贞拿了些现金给司机,充作小费。司机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要,后来才谢谢汤贞老师:“我今天谁都没送过。”
周子轲进了家门,脱了羽绒服,他想去洗澡了。汤贞站在玄关处,把周子轲脱下来的羽绒服抱着,他背靠着房门,心里多少还在犹豫。
墙上的钟已经转过了五点,再过一会儿,小顾恐怕就要来了。
汤贞也许是有选择的。
凌晨时候,公寓物业办公室还有不少值夜班的人。物业经理接了电话,匆匆到贵宾室见了汤贞。
“汤先生。”他解开西服扣子,在汤贞面前坐下了。
汤贞坐在办公桌对面,到这时候,他仍是没定下决心来。
周子轲一开始不明白汤贞要做什么。
他洗完了澡,身上裹着浴衣。毛巾盖在头发上。
“什么芯片?”他道。
汤贞把周子轲的手机放下:“你的手机装不了芯片。”
因为要做胃镜检查,周子轲短时间里仍是不能吃饭。身体再好的小伙子,这么捱上两天饿也不会舒服。汤贞到他床头坐下了,瞧周子轲半垂下的眼睛,瞧他那j.īng_神萎靡劲儿。打了点滴,高烧睡了一整天,又半夜跑了一趟医院。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折腾成这样。明明几天之前两人还完全是陌生人。
汤贞伸出手,又摸周子轲的额头:还是有点烫的。
到底为什么非要半夜在楼下等他呢。
周子轲想必很喜欢汤贞的手,汤贞一摸他,他眼睛一落下,闭上了。
汤贞心更软了。
“你今天好好听话,我不在家,你老老实实去医院做检查,”汤贞道,“下午做完了也别在外面乱跑。”
周子轲乍一没听明白。
这么一整天了,他难道还不够听话吗。
“做完了检查,如果你觉得没有地方去……”汤贞顿了顿,对他道,“就回这里来吧。”
周子轲愣了。汤贞说了一串数字。
“你能记住吗?”汤贞问。
“什么啊。”周子轲懵懵道。
“我家门上的密码。”汤贞道。
他又重复了一遍:“一七一八三三二九。”
周子轲眨了眨眼睛:“一七一……”
物业经理带着指纹采集器上了门。周子轲听见汤贞在客厅对人说:“……是,我弟弟过来暂住一段时间,因为我个人的情况,公司有很多顾虑,还请经理在郭姐面前帮我保密一下。”
经理认真道:“您尽管放心,业主的个人利益对我们永远是第一位。如果隐私都不能保障,我们也不会在北京立足这么久。”
汤贞回头叫道:“小周。”
周子轲披着羽绒服,脸蒙在口罩里,从卧室慢慢悠悠出来了。汤贞对经理道:“他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们。”
汤贞一上车,就听小齐说:“汤贞老师,昨天闭关闭得怎么样?”
汤贞翻着手里随手写的乐谱,问,“郭姐坐今晚的班机回来?”
“那个英国节目场地没谈妥,一涉及到老外,手续就麻烦,”小顾说,“可能要到明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