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轻声一笑,“感谢就不必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赵韵静静地看着顾醒,“顾小七,你一点都不担心么?要是不担心的话,手抖什么?”
顾醒下意识看向自己垂在身旁的手,赵韵说得没错,他害怕死了,害怕得全身发抖,没有卫岭在,他就像一个孤独无依的小丑,什么都做不到。
“你想要什么?”顾醒抬眼直勾勾看着赵韵,“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救卫岭。”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觉得我还会有什么想要的?”赵韵冷冷道,“我自然是来看你笑话的,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卫岭身上的虫毒,我知道解药在哪里。”
“在哪里?”顾醒仅能维持的镇定一下就慌了,“赵韵,卫岭从未对不起你,如果你要恨要报复,全部冲我一个人来就好了,当初是我设计了赏荷会,是我破坏了你跟卫岭的婚约,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放过卫岭好不好?”
“顾醒,你现在是在求我吗?”
顾醒道:“是,阿韵,我是在求你,我求你放过卫岭,只要卫岭没事,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阿韵……”
“别叫我阿韵,我觉得恶心!”赵韵转过身,不想看到顾醒,她看着牢房血色斑驳的墙壁,突然发出两声嘲笑,“顾醒,你是不是从未喜欢过我?你现在心里只有卫岭,为了卫岭,你居然来求我,你忘了我是怎么对你的吗?你忘了卫家今时今日是谁害的吗?”
顾醒默不作声。
赵韵继续道:“卫家对不起我,我为何还要救卫岭,我甚至巴不得卫岭不得好死,至于你,就好好待在这里生不如死,那才叫我痛快呢!”
“既然你不想救卫岭,为何还要来找我?”
赵韵又是一声冷笑,“自然是来看你现在这幅样子,这种无能为力的样子,你以为你足够聪明,你以为自己能够掌控全局,你以为你能保住卫家护住卫岭,其实啊,卫家现在就如同躺在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顾醒,这种感觉,你难受不?”
顾醒没有说话,赵韵恶狠狠道:“任人宰割无能为力的滋味,我受够了!如今轮到你们,我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赵韵!”顾醒突然打断赵韵的话,“你方才说你知道虫毒的解药,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虫毒是我二哥放的,我焉能不知道解药在何处?”
“解药在何处?”
赵韵看着顾醒那认真的神情,忍不住又笑了,“就算我告诉你在哪里可以拿到解药,你现在还能去拿吗?就算你能去拿,卫岭还等得及吗?”
顾醒敛了神色,目光垂在地上,“赵韵,你今日前来不就是羞辱我的吗?如今正好,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想必你心里十分痛快吧。你方才问我是否从未喜欢过你,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你了。”
赵韵静默着,咬牙死死盯着顾醒,“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你!”
“那请动手吧。”顾醒摊开双臂,丝毫没有畏惧,“如果卫岭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你现在杀了我,算是成全我。”
“你,顾醒,你好得很!”赵韵双眼通红,像是噙着泪花,“虫毒是铁木格给的,解药自然要去北狄拿,你要是有本事,就去拿吧!”
说完,赵韵拍拍牢房大门,一名暗卫闻声而来,打开了牢房大门,赵韵离开。
“卫岭,我是不会救的。”
撂下这句话,赵韵就走了。
顾醒浑身的劲儿一下就松了下来,仿佛出了一身的汗,瘫软在地上。
卫家一案终于提上了日程,皇帝命人彻查,赵义直在朝会之上通报了结果,又有当今太子殿下作证,不论卫岭有多大的冤屈,都将尘埃落定。
“……是以臣建议,卫岭当立即格杀,以儆效尤!”赵义直的话音落下。
皇帝高坐皇位之上,冷冷地扫视太和殿上众大臣,没有一个人持不同意见,所有人都归顺在赵家的羽翼之下,或许不是归顺赵家,而是归顺大皇子。
大皇子哪还有当初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皇帝的目光看向他时,他半点儿也不畏惧,反而正面迎上。在他而言,皇位早已经是囊中之物,面前这个老态龙钟的男人,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父皇,唐家军需要正军风鼓士气,卫岭虽为卫缙之遗子,但犯下大错,即便身染恶疾,亦不能赎其罪孽,还望父皇切勿仁慈!”大皇子亦开了口。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既然如此……”
“不可啊,皇上!”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个老臣,皇帝定睛一看,竟是出了三代帝师的谢太傅。
谢太傅颤颤巍巍地跪下,“皇上,卫家几百年护卫我大燕疆土,乃忠臣良将,卫岭也断不可能做出这等通敌叛国之事,更何况卫家儿郎皆已战死,卫岭乃宣宁侯仅剩的独子,皇上,您得放他一条生路啊!”
皇帝没有说话,谢太傅是他的老师,从小教导他,师生情谊不可谓不厚,事到如今竟然只有他一人肯站出来,果然只有谢家才不会和这些乱臣贼子同流合污吗?
“皇上,据老臣所知,卫岭已经命在旦夕,躺在病床上也活不了多久了,就请看在宣宁侯以全家x_ing命为国捐躯的份上,给卫岭一个机会吧。”
“谢太傅,那卫家人做了那等谋逆之事,你还要替他说话,难不成你们谢家同卫家是一伙的?”大皇子恼怒质问。
谢太傅大笑三声,“太子殿下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将屎盆子扣在老夫的头上,莫不是在担心什么?莫不是成郡峡一战另有隐情?”
说到这,谢太傅朝皇帝一拜,“皇上,老臣请求亲自彻查此案,还卫家一个清白!”
“你!你竟敢质疑本太子?”大皇子快被这老头子气疯了,但转念一想,他不应该做这出头鸟,卫岭活着最应该着急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他看向赵义直,赵义直倒是稳得住,方才被谢太傅质疑一句跳脚的话都没有说。
大皇子便道:“既然谢太傅有疑议,本太子也不必强求,那就请父皇下令由谢太傅主审此案吧。当日孤在苍溪,的确见到了卫岭本人,许多将士都可以坐镇,若非卫岭蛊惑,孤自然不会进成郡峡,哪知却遭了埋伏!至于顾醒说什么他们被围困格乐山北峰,想必都是谎言,其中种种,还请谢太傅查个清楚。”
赵义直一听这话,立时就坐不住了,“太子殿下,此案已由臣核查过,就连周三公子都可以作证,如此还有什么疑议?莫非殿下怀疑臣故意陷害卫岭?卫岭一个黄口小儿,臣与他毫无干系,缘何要陷害他?”
大皇子连忙道:“孤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陷害就说得太言重了,要真这么说,难不成孤在陷害卫岭?周三公子也在陷害卫岭?苍溪数万将士也在陷害卫岭?每个人都亲眼所见,当时卫岭并不在格乐山北峰,而是出现在苍溪,成郡峡一战自然是他与北狄勾结,否则怎么恰好遭遇北狄的埋伏?孤记得那时,卫岭还同北狄的铁木格站在了一起,虽然进到成郡峡的数万将士都不幸牺牲,但他们都看见了,就连孤身边的贴身侍卫都看见了,卫岭同铁木格关系匪浅……”
朝堂上一片寂静,只剩下大皇子的声音,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赵义直附和道:“皇上,此事臣已询问过参与成郡峡之战幸存的士兵,太子殿下所言确实无误。”
皇帝看了一眼谢太傅,谢太傅颤颤巍巍的身子仿佛摇摇欲坠。
他轻咳一声,“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