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至如转过头看他,眼神表情乃至妩媚的眼线都透着八卦。
“遥王殿下倒是英俊潇洒,风流少年,这笔买卖不亏。”
“季凌,如今我们收入虽不可观,但糊口是没有问题的,你何苦要卖断?”支博彬忧虑地问道。
“瞧你们俩这心思歪的。不过是那日在街上遇到一对落难母子,顺手救下,又恰巧给遥王看到,他说他想救的人被我给救了,可能是调转枪头来扶我的贫吧。”萧季凌眉眼弯弯,呲牙咧嘴地笑,倒教人听不出他这话的真假。
“准是看对眼儿了。”
可在座的两人是谁,对梨园这一行有多熟悉自不必说,江至如当场就说到了点子上。
“并没有这样的事。”萧季凌耸耸肩小声道。
下九流的行当,连自个儿看自个儿都带着鄙视,那人,又能有几多不同?
顶多是一场幻梦,以微微桃色掩盖无限凄凉,说出去,多遭人笑话。
总之,入府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儿,江至如和支博彬陆续开始收拾东西。扈孙元第二日就来收账,往常都定在每月的初十,但是下个月他们就在遥王府了,所以今月这个时间就被提前了。
扈孙元是携着算盘来的,至此,三花团就得和他们的绿叶做一个分割了,因为遥王买的只是他们三人。往常为他们伴舞奏乐的兄弟们,以后就要听从扈孙元的指派另作他用了。
“扈老板,我们都商量好了。咱们还是之前的二八分,这回就把我们三人的也均分给兄弟们吧,您这算盘,拿回去自个儿打就行。”萧季凌按下了扈老板蠢蠢欲动的胖手。
这件事三兄弟昨夜盘在炕头都说过了,王府的日子再差应该也会管吃管住,而在这泰叶园,他们过得差,那些伴演的人只会更差。
好歹也是相识一场,又承了这些年的绿叶相配之情,这些钱权当给他们补身子了。本想买些礼物作为临别赠礼,可众口难调,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索x_ing还是给钱实用。
“你们说的是真的?”扈孙元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嘴边儿两撮小胡子都被带得翘起来。
他是个精明的商人,信奉锱铢必较,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商业信条。再者社会大体如此,谁会好心地将自个儿口粮白送给旁人?可一面不信,一面还要往自个儿怀里揽。
“三位爷攀上了遥王,自是看不上这些散碎银子。这些钱,我是一定会交到他们手上的。可我老扈与三位爷的交情也不浅呢,临行之际,三位爷有没有什么念想之物留给我呀?”扈孙元的一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整圈,看着都觉得喜兴。
“扈老板您说得对,您平日里对至如多有照拂,这面手握的铜镜就留给扈老板作个念想,望您照着时也能从镜面儿里想出奴家这张脸。”江至如当真是多愁善感的人,当下“啪嗒啪嗒”抹起泪儿来。
这完全是配合当下场景做出的自然反应,要说真心,是没多少在里面儿的。
“喏,这个给你。”从支博彬的手里飞过来一团黑糊糊的东西,若不是扈老板注意闪着,就要被拍中面门。
“你躲什么?不过是小爷戏台上缠头的一块乌纱,用了多年了,快快拿好回去作个念想。”支博彬说着还走过来把缠发布亲自系到扈老板脖子上,迎着扈老板快要哭出来的面色拍了拍他肩膀。
萧季凌实在看不下去,才走过来将矮矮胖胖的人搂在怀里。
给一个拥抱,就当是礼物啦。
扈孙元言曰:“萧兄弟是个实在人儿!”
第5章 冤家
吕嗣荣对外是个花鸟鱼虫的闲散王爷,是以他将接待三花团定为王府头等大事时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李贵载着两个宫女在街上采买,都是用来给雷豆轩添置的物件。
他们架的是双骈之车,刚一拉出来就占了一半的道路,都是对装载下的考量。
一驾马车行在路上是阔气,两辆马车就是拥挤了,李贵的技术炉火纯青,显然是迎面来那一辆的车夫技术落了下乘,可车轴擦在了一起,耽误的是两家的时间。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李贵,你先下去看看,尽量息事宁人吧。”一个宫女掀开帘子嘱咐道。他们遥王府的人办事向来是熨帖又有理的。
“是,我先下去看看。”李贵抱拳,一句话说完,人刚刚落了地,就被后面的人捡起来。
“哪家的奴才,驾车偏往人家车轴上撞,惊扰到我们霈山?该当何罪?”
看清来人的面目,李贵心里的气很容易就被挑了起来,右脸颊一个老大的长毛痦子,还真是显而易见的刁奴面相。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你家的马车擦上了我家的车轴,怎么好歪曲事实呢?刁奴!什么霈山,在下从来没听过,就算是个大财主,也好随便欺负人嘛?”
奴才都是跟主的,在戏剧这一行上吕嗣荣是略知一二,李贵就是一窍不通了,卫香生这个在曲艺界极出名的人物他还真的没听过。当今世上,除了宫里的皇上太后,宫外的太子殿下,他们遥王府的马车还没到需要让着谁的地步,哪怕是他儇王府的也顶多落个平起平坐。
自古姑臧冤家路窄,说什么来什么,这些念头刚刚在李贵心里遛了个弯儿,那刁奴就开始自报家门了。
“我们霈山是这姑臧城最红的角儿,是儇王府的座上宾,真名卫香生,云兴社班主,整条街道人人都要叫一声卫老板。你这刁奴,还不将身上最值钱的物件儿都掏出来?看看能不能赔得起我们霈山的车轴!”那长着长毛痦子的刁奴倒是反过来将李贵叫做刁奴。
“哈,你怕是想钱想疯了,再说如今姑臧城最红的角儿难道不是霜花?”
这是遥王买下三花团之后李贵做的功课,他也就知道这些东西了。
可这句话真真儿是刺到了坐在车上的卫香生心口里。
前日在儇王府上的那场争夺战她没亲眼瞧见,却经由旁人之口了解得十分真切,心里也攒了十足的不服气。
其实卫香生自从被儇王买下之后,就不屑于去外面给那些达官贵人唱堂会了,偶尔出一回王府也都是儇王帮着说合的私人场合。
虽然她不肯承认,但她在京城的名气确实已经被霜花取代很久了,爱听戏的人许是还能将她的那段风光日子在嘴里嚼一嚼,可新入梨园的弟子早就是只知霜花不晓霈山了。
她曾是京城第一,可在现在的人眼中。京城第一俨然已经变成了霜花。
“你是哪个府里的?这般不懂规矩,我倒要与你家主人好好说道。”因着卫香生是极度刁蛮恶劣的一个x_ing子,当下就忍不住,亲自下车来撕。
眼看李贵抵挡不住,酆桃也不好在车里坐了,与另一名姑姑下得车来就要向那“霈山”赔礼。
那人本就长着一对媚意横生的含情目,再加上浓厚的粉彩墨笔加持,竟像是把这平凡人生都当成了堂会的舞台。
“霈山大人有大量,还请宽恕一个吧。这事本就是双方的责任,再闹到遥王儇王两位殿下那里,谁的脸上都不好看啊。”酆桃这么说就算是自报家门了,也是个震慑。
本以为这所谓的霈山就会偃旗息鼓,谁知那气焰像是更上了一层楼。
“遥王府的就能欺负人嘛?方才这刁奴恶言讥讽我,叫我如何饶恕?不责罚于他,便不能平了我心里的委屈。”她这话音刚落,身后跟着的几个奴才便一人从车驾下面抽出一支木杖来。
卫香生常年仗着儇王的面子横行欺市,竟连打人的板子都随车带上了。
那几人将李贵推在地上,木杖随即往李贵背上招呼,痛得李贵“嗷嗷”大叫,一下下打得闻者心惊肉跳。
“我看谁敢动遥王府的人?”另一名宫女挺身而出,只见她这时眼睛一瞪,倒是稍稍唬住了那几人。
“蠢货!又不是遥王亲邻,几个奴才就把你们的胆儿给吓破了?给我打!”卫香生的声音细软,发起怒时就带上了几分刻薄,连来往的路人都被她吼得耳孔一震,站得远远的看热闹。
一下下木杖打在李贵身上,不知道打了多久,回遥王府搬救兵的酆桃终于将吕嗣荣找过来了。
“竖子敢尔?”
吕嗣荣很难得地霸道威风一回。
酆桃喊他往这儿来时,和他讲了经过。遇到这般刁蛮的人,他也着实是被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