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谅笑意更深:
“那Cao民与殿下,如今可算两清了么?”
宁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行宫的,这夜似乎比上次还要暗些。
只是再也没有一盏萤火,递与自己手中了。
也是该结束了,不过萍水相逢。
本以为是可用之人,想留在身边,委以差事。
谁知时日久了,方才知那人受不得约束。
抛出功名利禄,亦不动心。
自然留他不住。
那人嘴角噙着笑,带着点看惯世间悲欢离合的淡然,好整以暇的望过来时,目光是意料之外的温柔。
从此烙在了宁王心上,再没有忘掉。
一朝春夏,两季秋冬。
转眼三年过。
这几年边境不太平,周围列国蠢蠢欲动,战乱四起。
寿王帅军出征,捷报连连,平乱凯旋。
圣上大喜,命班师回朝,面圣受封嘉奖。
过几日便是圣上寿宴,宫中一派喜气。
这日宁王换了朝服,方入宫,便有内侍传了口谕,命即刻前往大殿。
听前方来报,这几日大军急行军,就快赶来皇城。今日这阵仗,八成是到了。
宁王入殿,先叩见了圣上。
见一人长揖而拜,看不见正脸。
银甲白袍,在一众将士中格外显眼。
将士日夜兼程,一身风霜,这白袍小将也不例外。
白袍染血,银甲斑驳。可见打了不少硬仗。
圣上正与寿王关切问询,手足情深,自然容不得旁人多言。
寿王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自小感情深厚,寿王好武,一心辅佐着当今圣上。当初圣上即位,也多半靠着寿王的护持。
是以此次归来,圣上亲自相迎,两人从城外聊到殿内,半大天都没停下来。
这仗打得尤为艰苦,寿王聊到动情处,一把鼻涕一把泪。
尤其讲到殿前这个白袍小将时,寿王唾沫星子用的最多:
“圣上,这孩子跟老臣出生入死,是个可造的好苗子。”
“这等好身手,就是我年轻时候,也比不上。”
“那次被j-ian贼围困,多亏这小子救了我,不然我就交代在边境了。”
“这小子义气得很,不光是救我一人,给众多兄弟们挡剑拼命,不在话下。”
……
圣上一顿夸赞,宁王也心生好奇:
这几年自己忙于朝堂政务,对军情倒是也略有耳闻。
听说军中有一人,从初入行伍,到绶领将军印,不过短短三年。
寿王颇为器重,认做义子,一时军中风头无两。
寿王心直口快,如今这番夸奖,就是替自己的义子邀功讨赏来的。
朝中文武百官也颇为好奇,这究竟是何许人也?
望向宁王,宁王一脸高深莫测,不透露只言片语,众人只好等圣上金口亲封,才能知道一二。
其实宁王也一头雾水。
军情向来是密报,自己与众大臣不过知道些皮毛罢了。至于晋封诸事,都是父王密令,抑或等班师回朝再议。
是以宁王也颇为好奇,暗暗拿眼神打量。
只是这人,瞧着怎么这么熟悉?
圣上向来很是敬重这个兄长,寿王膝下无子,于是圣上封赏起来兄长的这个义子时,便格外爽利阔绰:
“来人,赐一品朝服,赏黄金千两,良田万顷,封为镇南王,赐王府别院一座,内务府挑些手脚麻利、办事机灵的,多调派些人手过去。”
众人感慨,圣上今日,果真是龙心大悦,这般厚赏,本朝以来,还是独一份的。
那白袍小将行礼拜下,朗声道:
“微臣叩谢圣上恩典。”
宁王听见这声音身形一晃,险些栽过去。
这分明是……
内侍高声传旨,响彻大殿内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将军吴子谅骁勇善战,屡建战功,舍生忘死,今特封为镇南王,钦此。”
宁王险些又栽过去。
果然是他!
自从那日一别,这人就不见了。
宁王不曾想到,寥寥几句,已是告别。
如今再见面,已是三年后。
当时没有深想,只当那人一时转圜不过,也是正常。待过些时日,便自然想通了。
即便想不通,也没什么关系,改日自己奏请父王,把人要过来便是了。
只叹当时年轻气盛,自己身为皇子,又年少封王,以为天下尽在掌握中。
谁知道即使位高权重,也终有求不到的一天。
那人一朝离去,自己动用了手头所有的人马,把吴国翻了个底朝天,也再没能寻到那人的下落。
宁王平生第一遭,感到慌了。
却偏偏没想到,那人往边境去了。
其实当时宁王不死心,虽觉得不大可能,但是连边境也是扫过一圈的。
只是委实太远,鞭长莫及,寿王治军严明,自己的人去了,多半被遣送了回来。只好作罢。
如今那人在殿前,文武百官里里外外,围了整整三圈,皆是贺喜奉承。
惦念了那么久,此时这人就在眼前,宁王却突然不想往前了。
就这样罢。
那人既然走时候如此潇洒,如今回来,也不过各自桥归桥,路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