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不见半丝凉爽,反而愈发闷热。
幸亏絮衣换过材料, 且有医匠配置的Cao药,如若不然,难保不会有军伍在途中染病。
赵嘉站在船头, 看着两岸不断后退的密林, 以及水中不时跃起的大鱼, 摸一把后颈上的汗水,深刻怀疑自己究竟处在哪个气候带。
正想着, 又一条大鱼跃出水面, 有力的尾巴左右摆动, 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口, 竟朝船侧的役夫“咬”了过去。
役夫经验老道,面对身长超过一米的大鱼, 脸上未见丝毫慌张, 随手抄起船桨, 向前一拍, 继而向上一挑, 啪地一声,大鱼砸在甲板上,不断的张合鱼口, 甩动尾巴,硬是无法返回水中。
啪!
又是一声,役夫抡起船桨,对着鱼头来了一记狠的。
大鱼终于不动了。
役夫弯腰提起战利品,正准备送到厨下,见赵嘉看过来,当即笑道:“将军,莫要看这鱼样子古怪,肉极美味。炖煮、烤炙均可,洒些食茱萸,滋味非寻常江鱼可比。”
说话的功夫,又有数条大鱼跃出水面。
大概是被役夫的话引起兴趣,赵破奴、公孙敖和赵信各自l.ū 起袖子,飞出爪钩和系有绳子的短矛,卫青更是直接张开弓箭。
伴着破风声,先后有数条大鱼砸上甲板。
“好!”
摇桨的役夫同声叫好,少年们更加起劲,连军伍都加入进来。只要有鱼出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个头大,一条跑不掉,统统抓回来。
这种抓鱼方式,非是亲眼所见,怕是无人愿意相信。
少年们抓得起劲,船上伙夫不用招呼,直接上甲板杀鱼。不能吃的部分丢进水里,鱼身当场斩段,按照役夫推荐的方式,分批进行烹饪。
血腥味引来更多肉食鱼类,无一例外,只要敢出水,立刻会成为目标。还曾有数根飞爪钩住一条大鱼的情形,力道之大,差点把鱼身在半空扯成几段。
向导蹲在船头,从吃惊到麻木,从不可思议到习以为常,心态转变得十分迅速。
倒是藏在两岸的南越斥候,见到汉军的举动,无不大惊失色。
这些汉军真是北边来的?
怎么看都不像!
就在这时,水中又出现一道黑影。观体型,长度足有七八米,粗壮犹如一截巨木,在江中游动,速度飞快。头破水而出,赫然是一条巨蟒。
登船之前,沙陵步卒曾抓过一条蟒,个头没这条大,剥皮烤制,味道算是不错。
见到水中的“不速之客”,尝过蟒肉的步卒各个双眼发亮,纷纷抄起短矛,瞅准目标,向水中飞掷出去。
巨蟒身覆鳞片,仍无法挡住锋利的短矛。很快,水中弥漫开血色,鱼群朝蟒身聚拢,开始凶猛撕咬。
“敢和耶耶抢!”
步卒抡圆胳膊,猛拽绑在矛尾的绳子,硬生生将巨蟒从水中拉出来,顺便还带出二十多条半臂长的江鱼。
巨蟒摔在甲板上,伙夫手起刀落,瞬间解决猎物。刷刷又是几刀,带上来的江鱼集体停止摆尾。
从头至尾目睹全部经过,南越斥候当真不知该作何反应。
汉军的强悍超出想象。
如此勇力,怕只有助南越武王建国的将兵方能旗鼓相当。
赵佗本为秦朝县令,在秦将任嚣病逝后,代任南海郡郡尉。
初创南越国时,他仰仗的主要是秦军,论勇武和作战能力,绝对横压一世。如若不然,汉高祖时期,对赵佗就不会是招抚为主。同长沙国的战争,胜败谁属同样未可知。
几十年过去,当年的秦兵多已作古。加上赵佗重用越人,南越军队进行过多次洗牌,固然有秦人后代,绝大多数却是从当地招募的越人。
优势是对越人有安抚作用,弊端在于,相当程度上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
赵佗去世后,吕相再不受压制,大张旗鼓和赵胡争权,南越军的将领纷纷开始站队。其中,半数以上支持吕相,联手打压军中忠于赵胡的势力。
四营一路行军,尚且不知,就在两日前,驻守边界的南越军发生内乱,忠于赵胡的秦军后裔近乎被斩杀殆尽。
动手的越人也没捞到太多好处。
毕竟双方的战斗力对比明显,如非占据数量优势,被反杀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越人出身的斥候,都是从秦军处学来本事。因职责所在,未曾参与军队那场内乱。
事后听闻消息,对训练教导自己的将官,他们非但无半分怜悯和同情,反而盘算着回去之后,该如何和旁人争夺对方留下的皮甲、铁器和青铜器。武器和皮甲没有,家中的女人和财物必须分一部分!
可惜的是,他们脑中所想,注定无法实现。
船行江上不久,就有汉军发现岸上不对。趁夜色降临,泅水登岸,悄悄跟上这些南越斥候。
南越斥候一路盯着汉军,自以为身形隐蔽,殊不知自己身后早跟了尾巴。双方距离最近时,两名沙陵步卒就站在他们头顶,借树冠遮掩,俯瞰藏在树下的对手。
这样的位置和距离,开弓就能把人全部留下。
因赵嘉迟迟未下命令,这些南越斥候才能活到今日,没有成为沙陵步卒南下的第一份战功。
船行第五日,大军准备登岸。
岸上的步卒终于等到命令,将自以为“顺利完成任务”,准备返回军营的南越斥候尽数打晕生擒。
斥候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倒吊在古木之上。
汉军已经登岸,清理出一片空地,正埋锅造饭。四五个身着黑甲,面容被头盔遮挡的汉将,正展开一幅地图,确定下一步前进方向。
斥候试着动了动,立刻引来汉军注意。
“醒了?”
汉将得禀,同时抬头看过来。
斥候这才发现,这几人都十分年轻,而且相貌格外地好,丝毫不像是征战沙场的悍将,反倒像是生于膏粱、锦绣围绕的贵胄公子。
回忆起近日所见,斥候刚升起的念头立即被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