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车上有五箱金。”
继从茏城脱身,卫青蛾又去过一次Cao原,借熟悉的羌部遮掩身份,转道西行一段距离。
途中遇见极西来的商队,双方连说带比划,一顿讨价还价,卫青蛾携带的绢帛和饴糖全部售罄,更市出高价。买家背过身去,兴奋的神情同样掩饰不住。
达成这笔生意,双方都很满意。
卫青蛾带回黄金、宝石和两大块玉石,将一袋精盐和半车伊面留给羌部,还用一车布换取皮毛,将羌部上下打点得甚是妥当。
从首领到普通牧民,都对这支商队倍生好感,对他们的到来愈发欢迎。
祭师的目光本带着怀疑,在卫青蛾送出半盒凝固的高汤块,卫秋煮熟一锅伊面,诱人的香气充满帐篷后,部落中最后的“难关”被迅速攻克。
离开Cao原时,卫青蛾手中多出一枚代表拓跋羌部的鹰雕。只要手持这枚鹰雕,遇到任何拓跋羌部,都会被盛情款待。
“仆动身前,卫女郎特地送来一箱金,两箱药材。匈奴有意遣使的消息,亦是女郎从别部听闻,传回郡内。”
听完虎伯的讲述,想起今日的卫青蛾,对比昔日坐在地炉边,言要招赘的少女,赵嘉不禁心生感慨。
时间最能改变人。
当时的阿姊不会料到,能够走出今日之路。
自己也是一样。
原本立志发展畜牧业,做个农场主,是如何走到今天?
偶尔午夜梦回,他仍能看到匈奴围攻畜场,鹤老率乡人来援;半大的少年骑上战马,挥舞着兵器同敌人死战。
大火烧灼空气,浓烟滚滚,似张开的巨口,要吞噬一切。
年老的巫念诵更古老的祭词,众人立在火堆前,从黑夜守至天明,直至最后一缕青烟消散。
时代的残酷,催生强悍的民族。
凶狠贪婪的敌人盘踞在侧,汉家儿郎必须拿起武器,跨上战马,用生命捍卫国土,用敌人的血染红刀锋。
号角吹响,汉旗猎猎。
经历过战场上的血与火,哪怕身在长安,赵嘉仍时常记起边郡的号角。号角声中,是边军冲向敌人的怒吼。
汉宫宴上,耳边是靡靡雅乐,他所想的却是战马嘶鸣,刀剑交锋,一片用血染红的世界。
“郎君?”
虎伯的声音将赵嘉从沉思中惊醒。
转过头,看到老仆担忧的神情,赵嘉安慰地笑了笑。
“我无事。家中僮仆俱为平阳侯借出,让众人熟悉两日,也好让其归还。”
“诺!”
车队进到城南,停在赵嘉府前。
健仆和仆妇陆续跃下车栏,动作利落地解开绳子,将运来的箱笼搬入府内。
卫绢和一名妇人合力提起藤筐,回身时,见到耳尖微红的公孙敖,不由得展颜轻笑,皓齿明眸,娟好静秀。
少女的笑容映入眼底,公孙敖不只耳朵红,脸和脖子也红得彻底,引来赵破奴一阵大笑。
见到这一幕,赵嘉也不免失笑。
《礼记》有载,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他老人家也说过,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公孙敖这样的表现,方为少年心x_ing。
回想与他同岁时的自己,赵嘉莫名觉得有点亏。或许该去找魏三公子秉烛长谈,弥补一二?
虎伯一行安置妥当,见家中无需多少人手,留下十名健仆和仆妇,余者尽往城郊,抓紧时间起地基造排屋,畜栏禽舍更要先一步建好。
虎伯和长伯查看过所有田亩,请示赵嘉,清除百亩谷苗,抢种一批牧Cao。
“地力薄弱,亩产委实有限,且天有少雨之相,秋后恐收不到一石。不如改种牧Cao。”
赵嘉没有提出异议,长伯立刻带人动手。
之前雇的佣耕没有离开,跟着健仆一同劳作。尽管对铲除谷苗大感可惜,但主人家吩咐,自己拿工钱出力,何必多嘴惹人厌恶。
佣耕此时的疑惑,很快将变为感叹。
如长伯所料,从五月到六月,再到七月,长安附近滴雨未落,谷子不知枯死多少。等到秋收时,收得的粮食不及往年三分之一。纵然朝廷免去一年粮赋,各家也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反观赵嘉的农庄,因改种牧Cao,并在附近开凿水渠,挖掘水井,保证灌溉所需,牛羊长得肥壮,j-i鸭未有损失,阉割的小豚也开始长膘。
到农庄走过一圈,魏悦和李当户迅速买下附近田亩,准备和赵嘉搭伙。曹时同样心动,用在长安附近的良田,换下紧挨着农庄的数百亩中田。
消息瞒不住,不少城南贵人等着看笑话。刘彻听人奏报,同样心生好奇,特地询问韩嫣。
曹时压根不理城内流言,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心下打定主意,等他赚钱的时候,让这些看笑话的后悔去吧!
现如今,赵嘉的农庄刚刚起步,效果尚未显现。
虎伯等人忙碌时,雇来的佣耕都心怀疑虑,更不用说长安贵人。哪怕听过赵嘉的名头,也不会跟风仿效。倒是挖井抗旱被人学去,不到半月时间,贵人的田地附近,陆续有人开渠掘井,渐成一片忙碌景象。
虎伯一行抵达半月,边郡终有飞骑抵京,带来匈奴遣使的消息。
此前仅是Cao原上的传言,边郡大佬们只在军报中缀上几句,并未正式写成奏疏。这一次,匈奴正式递送国书,来人已至汉边,正等待进入边郡。
奏疏中详述主使身份,使团规模,更写出对方意图。
“和亲?”
放下奏疏,刘彻表情不善。
当他不知道Cao原正乱,还敢张虎皮扯大旗,准备占汉家便宜,简直异想天开!
思及此,刘彻立即召丞相卫绾、大将军窦婴入宣室,君臣商议一番,又往长乐宫请安,征询窦太后意见。其后连续三日朝会,群臣主议此事,赵嘉、魏悦、李当户和曹时奉命入朝,位在两千石官员之后。
匈奴使臣行在途中,尚不知Cao原情况早被汉室摸清,右贤王和右谷蠡王的打算根本不可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