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雨上下将人打量了一遍,“吆,五六年没见,大姑娘了,我本来还想着和小时候一样的话,我就装作不认识,直接开过去。”
程林月开门把包扔到后面,自己不客气地拉开副驾驶座坐进来,“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化,还是那么讨人厌。”小时候她家条件差,她穿的不好,就陈安修和陈天雨兄弟俩嫌弃她最多,就连吃饭都拒绝和她坐在一起,亏得她小时候还觉得这两个小哥哥都长地很好看,很想跟着人家玩。这些事一想起来都是血泪。不过这么多年没见,本来想着很久没见能和平相处的,结果让陈天雨一句话破功了。
路上有人逗闷子,陈天雨这一路也不算无聊,因为饶了这一圈,到程林辉老家的时候都下午三点多了,冬天这个时候还算暖和了,路上不少老人在晒太阳,程林月见到熟人下车打招呼,那些人见程林月和陈天雨一道回来,又看他们年纪相近,都以为是程林月领着男朋友回来认门的,拼命夸这小伙长得好,程林月解释了一路,差点急地头发都冒烟了。这里没人认识他,陈天雨也不用在意这些谣言,就专职看热闹,不过这样的好心情只持续到到程林月的家门口。
程林月的妈妈知道她今天要回来,已经早早地在门口等着了。李文彩也领着睿哲在门口玩,睿哲看着黑了点,但脸面上不错,隐约地还感觉比以前壮实了点,至于李文彩,很明显的胖了,病中干瘪的腮重新鼓起来了,脸色红润有光,可以想见这里的日子应该过地很不错。
车子在门口一停,程林月妈妈还没动,李文彩已经先人一步满脸笑容地过来了,“小月回来了,这是坐的谁的车啊?”她大概根本没想到陈天雨会来,所以也没留意车牌,走到跟前,一看驾驶座上是陈天雨、她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缓了下来,可能觉得表现太明显,笑容又很快就打了起来,“是天雨啊,你这是跟着小月一起来的?”
陈天雨看到程林月低头轻轻撇撇嘴,再抬头的时候就恢复如常,开门下车说,“大姨,你也在外面玩呢。”
程林月妈妈听说天雨来了,也近前来说,“是天雨啊,有些年没见你了,快下来,进屋子坐。”
陈天雨拔下车钥匙下来,和门口的人打招呼,“大娘,二姨。”
睿哲听到他的声音跑过来抱着他的腿喊,“三叔。”
陈天雨给他正正帽子,将人抱起来,“在二姨奶奶家吃什么好吃的了?胖了这么多。”
程林月的妈妈领着他们往屋里走,程家的格局和陈天意家差不多,都是面朝东的大门口,四间大北屋,不同的陈天意家最西边是堂屋,程林月家是西边数第二间是堂屋。程林月看样子是最东边的那间屋,她进门后从包里给睿哲拿了个毛绒小象后,就拎着行李去了那屋。
陈天雨则直接跟着去了堂屋,堂屋不是很大,除了各家都有的电视沙发等物件,最显眼的就是东墙下的一张大床,露在外面的床头板看着很新,像是新做的,上面整齐叠放着枕头被子,看着应该是平常睡人的。
程林辉的妈妈进门就招呼着泡茶拿水果,陈天雨连忙让她不要忙活,又和李文彩说,他找陈天齐有点事说。
李文彩听说他要找陈天齐,犹豫了一下到最西边的屋里喊人,陈天雨在外面听那动静,陈天齐应该是在睡午觉,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马上就要三点半了,真有睡头。
陈天齐还没出来,李文彩先出来的,她可能也知道陈天雨听到里面的动静了,一个大男人白天窝在家里睡大觉总是不那么好听,她以为陈天雨不知道陈天齐停职的事情,习惯性地就解释,“他们当医生就是忙,说不定就什么时候加班了,只能白天补补觉。”
陈天雨心道晚上不睡觉忙着去做贼吗?但他不想当面拆人家的台,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敷衍地说了句,“哦,医生就是这样啊,都忙。”
大概又过了有三五分钟,陈天齐从屋里出来了,缩缩着脖子,头发也没梳,皱巴巴的衬衫外面套了件灰色的羽绒马甲,一只裤腿还塞在袜子里,脚上穿着棉拖鞋,走路拖拉拖拉,脚上有脚镣一样,怎么都抬不起脚了,陈天雨听他那拖拉拖拉的声音就烦,恨不得冲上去踹他两脚,但当着人家的亲妈的面,他忍了。上次大哥还说捣陈天齐两拳,兴许能让人清醒清醒,现在看看,屁用没有,陈天齐是准备烂在这里了。
“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天雨听他死了半截的说话声,勉强压下去的踹人冲动差点没压制住,语气硬邦邦地说,“没事就不来找你了。”
可能听到堂屋里有人说话了,陈建明也从堂屋东侧那间里屋出来了,看样子刚才是在里面作画了,袖子挽着,手上还沾着些许墨迹,人和李文彩一样,都白胖白胖的。看这布局,堂屋里新打的这张床应该就是程林辉的父母睡的了,竟然睡在平日待客的堂屋里。
陈天雨心想,得,他算是服了,他们和三叔家在秋里镇上被刘雪连累地频频被人扫白眼,合着这家人除了陈天齐之外,都过地非常舒服自在,就陈天齐落寞点,大概也不是因为他们的原因,八成是为了工作的事情。想到这些,他也不遮遮掩掩了,“大伯,我这次来是因为刘雪家出了些事。我过来和你们说一声。”
陈建明在门口的洗手盆里倒点热水洗洗手说,“你是说刘雪进拘留所的事情吗?我们听林辉说了,这件事我们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你说她在外面欠个三万五万,十万八万的,我和你大娘把养老钱拿出来替她补补窟窿,我们也不说什么,可现在她在外面欠的那数目,我和你大娘砸锅卖铁也还不上啊。我们就是拿出十万块钱能顶什么用呢?”
陈天雨又不是陈安修,他可没那么多耐心听人啰嗦,但他又不好直接打断长辈,他就在陈建明话刚落,还没开始下一段的时候,他赶紧说,“刘雪她妈被人捅了,现在重伤在医院里还没脱离危险,她身边没人照看,我过来和大哥说一声,你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
屋里除了还不大懂事的睿哲,显然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李文彩反应过来之后就愤愤地说,“你说刘雪和她妈怎么这么不长脑子,怎么什么人都敢招惹。这下好了吧,她自己在牢里,他爸爸在牢里,她妈躺在医院里生死不知,这算是怎么回事啊,幸亏我把睿哲接过来了,这要是让睿哲跟着他们,现在得是什么样子。”她说完这些又和陈天齐念叨,“我就说早把睿哲接过来吧,你和你爸爸还不让,看看现在,看看现在,看看姓刘的那一家人都做的是些什么事。”
陈天齐烦躁地揪了一把头发说,“妈,你现在先别说这些了。”他喝止了李文彩,转头又问陈天雨,“她人现在哪家医院?伤在什么地方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在市立二院,其他的事情,我又没去看过,我不知道。”
李文彩嘟囔了句,“你们和你三叔家都没过去啊?”
陈天雨脱口就想说,又不是我妈躺在那里,凭什么我们去看,话差点到嘴边了,心想呸呸呸,这不是大腊月里诅咒自己妈吗,出口的时候就换成,“大娘你们都没去呢,哪里轮得到我们,刘雪家刚带着人来把我家又砸了一遍,你和大伯是不知道吗?”他知道这话说出来未免让人听着有不敬重长辈之嫌,但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现在哪里有好心情和他们好声好气地解释。
他说这些,李文彩脸上就讪讪的,“是,是,这事确实是他们不对,你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刘雪她妈这件事我们知道了,你开了这么久的车,坐下来喝点水吧。”
“不了,我就是来说这件事的,说完就走了,回去晚了,路上黑不太好走,大哥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一起走的话,我捎着你,不一起的话,我就先走了。”
程林月的妈妈又客气地留,陈天雨坚持了一下,她就没再多留了,她也知道从这里回秋里镇,开车少说也得一个多小时,现在过完冬至,天是稍微长了点,但五点过后,天也摸摸黑了,路上开车总是不那么安全,“这次就算是认识路了,那你下次有空过来玩。”
“行,二姨。”
陈天雨见陈天齐迟迟不肯下决定,大伯和大娘又不说话,也不再想多说废话,转身准备往外走,这时陈天齐终于开口说,“你等等,我换件衣服和你一起回去。”
陈建明显然有些不赞同他这个决定,李文彩更是拉住他的袖子小声说,“你和刘雪的离婚还没办下来,你现在回去,遇到那些要账的可怎么办?他们急红了眼可不和你讲情面。他们要是知道刘雪妈住在哪个医院里,肯定去医院门口堵你,你这不是送上门让给打吗?你再缓缓,看看情况,天雨不是也说了,现在什么事情都没确定吗?再说你现在这样,回去多尴尬,还有住院费……”
陈天齐挣开袖子说,“确定什么,确定她死了,我再去帮她收尸吗?不管我和刘雪怎么样,她不还是睿哲的姥姥吗?现在她生死不知,边上一个人都没有,我既然知道了,怎么能不去看看?”
“你真是一点事都不懂,你早晚得吃亏。”
陈天齐喃喃了句,“还能怎么吃亏,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李文彩见劝不住陈天齐了,又来和陈天雨说,“天雨,你陪着你大哥去医院看看,我估计现在刘雪她妈在重症监护室也不需要人陪着,你到时候让你大哥去你家住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