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我的常常写些短评,确是从投稿于《申报》的《自由谈》(1)上开头的;集一九三三年之所作,就有了《伪自由书》和《准风月谈》两本。后来编辑者黎烈文先生真被挤轧得苦,到第二年,终于被挤出了,我本也可以就此搁笔,但为了赌气,却还是改些作法,换些笔名,托人抄写了去投稿,新任者(2)不能细辨,依然常常登了出来。一面又扩大了范围,给《中华日报》的副刊《动向》(3),小品文半月刊《太白》(4)之类,也间或写几...
我从《学灯》上看见驳吴宓君《新文化运动之反应》〔2〕这一篇文章之后,才去寻《中华新报》〔3〕来看他的原文。那是一篇浩浩洋洋的长文,该有一万多字罢, 而且还有作者吴宓君的照相。记者又在论前介绍说, 泾阳吴宓君美国哈佛大学硕士现为国立东南大学西洋文学教授君既jīng通西方文学得其神髓而国学复涵养甚深近主撰学衡杂志以提倡实学为任时论崇之 。但这篇大文的内容是很简单的。说大意,就是新文化本也可以提倡的,但...
文六十四篇。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上海联华书局以“兴中书局”名义出版,一九三六年五月改由联华书局出版。 前记 自从中华民国建国二十有二年五月二十五日《自由谈》的编者刊出了“吁请海内文豪,从兹多谈风月”的启事〔1〕以来,很使老牌风月文豪摇头晃脑的高兴了一大阵,讲冷话的也有,说俏皮话的也有,连只会做“文探”的叭儿们也翘起了它尊贵的尾巴。但有趣的是谈风云的人,风月也谈得,谈风月就谈风月罢,虽然仍旧不能正如尊意...
呐喊 作者:鲁迅《呐喊》自序我在年青时候也曾经做过许多梦,后来大半忘却了,但自己也并不以为可惜。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jīng神的丝缕还牵着己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这不能全忘的一部分,到现在便成了《呐喊》的来由。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
木刻像(曹白作) 在全国第二回木刻流动展览会上摄(1936) 上海大陆新村寓所外景上海大陆新村寓所内景Ⅵ鲁迅全集·第六卷 且介亭杂文 本书收作者一九三四年所作杂文三十六篇,一九三五年末经作者亲自编定,一九三七年七月由上海三闲书屋初版。 序言 近几年来,所谓“杂文”的产生,比先前多,也比先前更受着攻击。例如自称“诗人”邵洵美〔1〕,前“第三种人”〔2〕施蛰存〔3〕和杜衡即苏汶〔4〕,还不到一知半解程...
我要给阿Q做正传,已经不止一两年了。但一面要做,一面又往回想,这足见我不是一个 立言 ⑵的人,因为从来不朽之笔,须传不朽之人,于是人以文传,文以人传——究竟谁靠谁传,渐渐的不甚了然起来,而终于归接到传阿Q,仿佛思想里有鬼似的。然而要做这一篇速朽的文章,才下笔,便感到万分的困难了。第一是文章的名目。孔子曰, 名不正则言不顺 ⑶。这原是应该极注意的。传的名目很繁多:列传,自传,内传⑷,外传,别传,家传...
还不满一整年,所写的杂感的分量,已有去年一年的那么多了。秋来住在海边,目前只见云水,听到的多是风涛声,几乎和社会隔绝。如果环境没有改变,大概今年不见得再有什么废话了罢。灯下无事,便将旧稿编集起来;还豫备付印,以供给要看我的杂感的主顾们。 这里面所讲的仍然并没有宇宙的奥义和人生的真谛。不过是,将我所遇到的,所想到的,所要说的,一任它怎样浅薄,怎样偏激,有时便都用笔写了下来。说得自夸一点,就如悲喜时节...
厦门通信〔1〕 H.M.〔2〕兄: 我到此快要一个月了,懒在一所三层楼上,对于各处都不大写信。这楼就在海边,日夜被海风呼呼地chuī着。海滨很有些贝壳,检了几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四围的人家不多,我所知道的最近的店铺,只有一家,卖点罐头食物和糕饼,掌柜的是一个女人,看年纪大概可以比我长一辈。 风景一看倒不坏,有山有水。我初到时,一个同事便告诉我:山光海气,是chūn秋早暮都不同。还指给我石头看:这...
冯Y·S·先生由他的友人给我看《野草》的英文译本,并且要我说几句话。可惜我不懂英文,只能自己说几句。但我希望,译者将不嫌我只做了他所希望的一半的。 这二十多篇小品,如每篇末尾所注,是一九二四至二六年在北京所作,陆续发表于期刊《语丝》上的。大抵仅仅是随时的小感想。因为那时难于直说,所以有时措辞就很含糊了。 现在举几个例罢。因为讽刺当时盛行的失恋诗,作《我的失恋》,因为憎恶社会上旁观者之多,作《复仇》...
本书为鲁迅一九二六年所作回忆散文的结集,共十篇。前五篇写于北京,后五篇写于厦门。最初以《旧事重提》为总题目陆续发表于《莽原》半月刊上。一九二七年七月,鲁迅在广州重新加以编订,并添写《小引》和《后记》,改名《朝花夕拾》,于一九二八年九月由北京未名社初版,列为作者所编的《未名新集》之一。一九二九年二月再版。一九三二年九月第三版改由上海北新书局重排出版。书的封面为陶元庆所绘。 这十篇散文,是“回忆的记事...
在一年的尽头的深夜中,整理了这一年所写的杂感,竟比收在《热风》里的整四年中所写的还要多。意见大部分还是那样,而态度却没有那么质直了,措辞也时常弯弯曲曲,议论又往往执滞在几件小事情上,很足以贻笑于大方之家(1)。然而那又有什么法子呢。我今年偏遇到这些小事情,而偏有执滞于小事情的脾气。 我知道伟大的人物(2)能dòng见三世,观照一切,历大苦恼,尝大欢喜,发大慈悲。但我又知道这必须深入山林,坐古树下,...
一、中文版自序这本书表达了作者对长度的迷恋,一条道路、一条河流、一条雨后的彩虹、一个绵延不绝的回忆、一首有始无终的民歌、一个人的一生。这一切尤如盘起来的一捆绳子,被叙述慢慢拉出去,拉到了路的尽头。在这里,作者有时候会无所事事。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发现虚构的人物同样有自己的声音,他认为应该尊重这些声音,让它们自己去风中寻找答案。于是,作者不再是一位叙述上的侵略者,而是一位聆听者,一位耐心、仔细、善解人意...
láng烟不止一处。三面环绕的山坡上都陆续升起láng烟。随着天际线由huáng而红,再成绛紫,一柱柱láng烟黑了,下端的火光亮了起来,越来越亮。天终于黑尽,火光里传出“呕呕呕”的吼声。村子里到处是女人们急促的木屐声。她们佝着腰蜷着腿跑得飞快,边跑边叫喊:“中国人来啦!”自从那种叫原子弹的东西把广岛和长崎夷为平地,中国人就常常来打一阵枪或扔几颗炸弹。女人们很快就习惯佝腰蜷腿地跑步。最后一次满洲招...
作者的自序通常是一次约会,在漫漫记忆里去确定那些转瞬即逝的地点,与曾经出现过的叙述约会,或者说与自己的过去约会。本篇序言也不例外,于是它首先成为了时间的约会,是一九九八年与一九九一年的约会;然后,也是本书作者与书中人物的约会。我们看到,在语言里现实和虚构难以分辨,而时间的距离则象目光一样简短,七年之间就如隔桌再坐。就这样,我和一个家庭再次相遇,和他们的所见所闻再次相遇,也和他们的欢乐和痛苦再次相遇...
浓雾弥漫之时,我走出了出租屋,在空虚混沌的城市里孑孓而行。我要去的地方名叫殡仪馆,这是它现在的名字,它过去的名字叫火葬场。我得到一个通知,让我早晨九点之前赶到殡仪馆,我的火化时间预约在九点半。昨夜响了一宵倒塌的声音,轰然声连接着轰然声,仿佛一幢一幢房屋疲惫不堪之后躺下了。我在持续的轰然声里似睡非睡,天亮后打开屋门时轰然声突然消失,我开门的动作似乎是关上轰然声的开关。随后看到门上贴着这张通知我去殡仪...
那天我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我听说他病了一年多,病中常常吃中国菜、听二胡曲、过犹太礼拜、念叨我的名字。其实我和他之间,并不是人们定义的那种关系。人嘛,总想在一个了不起的人身上找到七情六欲的事。好吧,随你们的便。把“情妇”这个字眼用来做我的名分吧。我和他都老到发窘的地步。没有这名分已经够受。你的书我读过几本,所以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不会照实出现在你书里。gān你们这行的,非得添枝...
柳生赴京赶考,行走在一条huáng色大道上。他身穿一件青色布衣,下截打着密褶,头戴一顶褪色小帽,腰束一条青丝织带。恍若一棵暗翠的树木行走在huáng色大道上。此刻正是阳chūn时节,极目望去,一处是桃柳争妍,一处是桑麻遍野。竹篱茅舍四散开去,错落有致遥遥相望。丽日悬高空,万道金光如丝在织机上,齐刷刷奔下来。柳生在道上行走了半日,其间只遇上两个衙门当差气昂昂擦肩而过,几个武生模样的人扬鞭摧马急驰而去...
在我儿子出生半年后,我觉得他已经是一个很汇经的人了。他除了吃和睡,哭和笑以外,还没有引的更突出的表现,我对陈虹说:他应读有点什么爱好了。所以我决定让他来分享我对古典音乐的爱好,我希望巴赫、勃拉姆斯他们,还有巴尔托克和梅西安他们,当然还有布鲁克纳和肖斯塔科维奇,他们能让我的儿子漏漏感到幸福,因为他们每天都令我愉快。我以为漏漏会子承父业,会和我一样感到愉快。我在全部的CD盘里,为儿子挑选出了三部作品,...
一位真正的作家永远只为内心写作,只有内心才会真实地告诉他,他的自私、他的高尚是多么突出。内心让他真实地了解自己,一旦了解了自己也就了解了世界。很多年前我就明白了这个原则,可是要捍卫这个原则必须付出艰辛的劳动和长时期的痛苦,因为内心并非时时刻刻都是敞开的,它更多的时候倒是封闭起来,于是只有写作,不停地写作才能使内心敞开,才能使自己置身于发现之中,就像日出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灵感这时候才会突然来到。长期...
她们都是在44年夏天的那个夜晚开始守寡的。从此史屯就有了九个花样年华的寡妇;最年长的也不过二十岁。最小的才十四,叫王葡萄。后来寡妇们有了称号,叫作“英雄寡妇”,只有葡萄除外。年年收麦收谷,村里人都凑出五斗十斗送给英雄寡妇们,却没有葡萄的份儿。再后来,政府作大媒给年轻寡妇们寻上了好人家,葡萄还是自己焐自己的被窝,睡自己的素净觉。那个夏天huáng昏村里人都在集上看几个闺女跟魏老婆赛秋千。魏老婆儿七十...
我做过这样的梦:我和童年的自己并存,我在画面外观察画面中童年或少年的自己,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她或者聪慧,或者愚蠢可笑。当童年的我开始犯错误时,我在画面外gān着急,想提醒她,纠正她,作为一个过来人,告诉她那样会招致伤害,而我却无法和她沟通,gān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一件荒唐事越做越荒唐。
在这个小说集里,我和书中主人公穗子的关系,很像成年的我和童年、少年的我在梦中的关系。看着故事...
肖斯塔科维奇和霍桑肖斯塔科维奇在1941年完成了作品编号60的《第七jiāo响曲》。这一年,希特勒的德国以32个步兵师、4个摩托化师、4个坦克师和一个骑兵旅,还有6000门大pào、4500门迫击pào和1000多架飞机猛烈进攻列宁格勒。希特勒决心在这一年秋天结束之前,将这座城市从地球上抹掉。也是这一年,肖斯塔科维奇在列宁格勒战火的背景下度过了三十五岁生日,他的一位朋友拿来了一瓶藏在地下的伏特加酒...
那天早晨和别的早晨没有两样,那天早晨正下着小雨。因为这雨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星期,所以在山岗和山峰兄弟俩的印象中,晴天十分遥远,仿佛远在他们的童年里。天刚亮的时候,他们就听到母亲在抱怨什么骨头发霉了。母亲的抱怨声就像那雨一样滴滴答答。那时候他们还躺在chuáng上,他们听着母亲向厨房走去的脚步声。她折断了几根筷子,对两个儿媳妇说:“我夜里常常听到身体里有这种筷子被折断的声音。两个媳妇没有回答,她们正...
严歌苓,在文坛是出了名的一支好笔——“翻手为苍凉,覆手为繁华”,虽然没有在读者中大红大紫,但是作品是有相当水准和品质的。《一个女人的史诗》是一个很不错的小说,不长的篇幅,20多万字,非常凝练而丰满地描述了一个女人一生的爱恋,无论人物、题材,在当代小说的创作上都是颇有新意的一个作品。小说跨度30多年,1947年,田苏菲15岁,懵懵懂懂地和同学一起参加了革命,成为了文工团员。18岁,不爱旅长爱才子,追...
有个人想我。说是想得紧,想得不可终日。就在这个曾经屠宰业昌盛、血流成河、叫作芝加哥的大都市,走着一个想见我的人。唯恐天下不乱吗?关于芝加哥,丑闻已经够多。关于我的丑闻,也够多了。只是都很好地保存在我和另外一群个人之间。用间谍术语,我和他们每个人都是单线联系。因此无论丑闻怎样惊世骇俗,对方和我一样密藏。芝加哥雄性勃然的高楼,某一幢里住着一个想见我的人。故事从此就要不一样了吗?想我的都是什么东西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