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执意不肯相告,难道不怕我将你的计划公之于众么?”宋春阳咬牙切齿道。
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般,周祭笑得十分和煦,“嗯?是么?母后尽管一试,我倒是想要看看,事发之后,是我先死,还是他宋淮先死?”
“呵呵呵呵,传言中仁义贤德的越国太子,原来竟是如此卑鄙算计的小人!呵呵!”
“多谢母后夸奖,”周祭笑道:“骊山脚下的皇陵已经修筑好,儿臣特意命人在皇陵旁搭建了石屋,供母后日后常驻守陵,母后今日不妨收拾收拾,明日便可启程动身了。”
“好!好!”宋春阳气得发抖,蛾眉倒竖起来,扶着桌角方才立稳,“昔日孺子如今已成一国之主,再非我所能控制得了,守陵?好!我倒要看看你这越国的江山保得了几日太平,你这越国的宗庙皇陵保得了几日安康!”
“但愿母后能有命留到越国国破城灭之日。”
宋春阳气了个倒仰,吹眉毛瞪眼,实在拿着衣冠禽兽无法,跺了跺脚,愤然而去。“……无义之人,必遭天谴!”
无义么?无义么?
可这天下人,何人不在称颂我的仁义道德?
作者有话要说:
攻快出来拯救小受受吧
第5章 第五章
一连几日,茶饭不思,临食废箸,周祭开始心烦意乱起来。每次习惯x_ing地将公文一股脑儿摔在地上,好似摔的声音越大,他越能平静下来。
“陈国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这日天将蒙蒙亮,周祭矍然坐起,便直问宫人。
宫人道:“……尚未。”
“无用!”周祭宽袖一抚,将一堆竹简带在地上,发出“咣咣”的声响。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宫人一惊,忙惊骇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罢了,罢了,和你计较什么。”周祭挤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成败有命,胜负在天,非干人力可以左右,人又何必惶惶不安?胜是我幸,败亦我命,如此而已。
“今日是舅父头七,我总归要尽一尽侄子本分,你去为我备马,我要亲自去一趟这昔日威风八面的破虏将军府第。”
“遵命。”
今日是魏延去世第七日,同样也是宋淮赴陈第七日。
陈国。
宋淮在驿站等了足足六日,方才等来了陈国的太宰李歇大人。
烛火摇曳,橙黄的光洒在宋淮的脸上,使他原本坚硬端方的面部轮廓变得柔和了几分。他揭开木椟,眼里冒着精光,“在下此次带着越国魏延的狗头前来投奔陈王,乞求一安身之处,还望太宰大人向陈王进言。这里是资币银钱,是我从魏延府上盗取的,还望太宰大人笑纳。”
世人皆知陈国太宰李歇视钱如命,最爱贪污纳贿,鬻宠擅权,然颇得陈王信任,是以人们一旦出了事情,只消花些银子打通李歇这道关节,所有困难,便可迎刃而解。
果不其然,李歇双目炯炯发光,随手在宋淮递过来的布囊里抓了一把,喜滋滋地听着钱响,满面陶醉,随意地回道:“好说,好说。”
宋淮展颜,你说好说,那么一切就真的好说了。
将资币交给身边人保管,李歇嫌弃地看了看魏延的首级,嘴角抽搐了一下,“想不到当年横行无忌的魏延竟然会死在一个无名小辈手里,可笑可笑,可叹可叹。”转身又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宋淮道:“在下贱民宋三。”
李歇略略迟疑了片刻,“这貌似不是真名,而只是家中的排行?”
宋淮高笑道:“若是日后能跟随陈王名扬天下,那时我的名姓自然能留于汗青之上,若是不被重用,仍旧是泯然于众人,我就算说出真实名姓,又有何用?谁又会记得?”
内心却道,若能成功刺杀陈王,我便能回到越国,一展威名,扬名立万,若是不能成功,徒留一腔孤勇,又何必留下名姓,让世人笑我是个败军之将?
我宋淮,从不需要被当做失败者铭记!
李歇赞许地笑道:“阁下好志气,我这去就安排,明日必能让阁下亲自见到王上的面。”
“多谢太宰大人。”
“好说,好说。”
*
次日。
九章台,仪式隆重,威严肃穆。黑压压的官员们分左右两侧,执着笏板巍巍而立,站得太久,实在无聊至极,他们忍不住用手肘拐了拐旁边的同僚,“江大人,你可知今日王上特地宣我们来九章台,到底所谓何事?”
另一人苦大仇深地皱着眉,“不好说,说不清。眼下这个时候王上应该正忙着和诸将商议对策,看看如何能一举拿下越国,平白无故地叫我们一群文官集会,莫不是不打越国了?要让我们搞好外交关系,去和越国议和?”
一人摔手道:“天威难测,天威难测,不过我料想以王上的x_ing子,断然不会求和认输。”
“也罢,你我静观其变,反正又用不到你我抛头颅、洒热血、冲锋陷阵不是?”
“有理,有理。”
高台之上,陈王崔恪衮冕加身,衣裳绣着黼黻,灿然生光,如神人一样,凡所立处,满座生风,不可与比。
崔恪狭长的凤眸微眯,单手支着下颌,目光扫了一下台下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太宰李歇身上,问道:“人可到了?”
李歇出列,答道:“宋三早已经候在门外多时,就等着王上传召了。”
崔恪故作大惊小怪之态,咂嘴道:“你也真是的,人都来了,却不早告诉寡人,该罚,该罚。”
李歇亦道:“臣欣然领王上责罚。”
“那就罚你散席之后为寡人舞剑,今夜不许离宫,舞到精疲力尽才能结束,你道好不好?”
“……好。”
如此狎昵亲密,竟然不避讳朝堂悠悠众人之口,实在是放肆得过分了,只是朝臣见怪不怪,只相顾笑了笑,摊了摊肩膀。
“传宋三入殿。”崔恪道。
“是。”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看过去,只见门外一人黑影,由远及近,渐渐放大。他捧着木椟,负着长剑,一步步,稳稳当当地走来。
与越国不同,陈国相对而言,不太重视礼仪教化,自然也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比如说,越国大臣上朝,必得脱鞋,以示尊重,而陈国就没有这些琐碎的规矩。
再比如说,越国国君昔年曾于大殿之上遭遇刺客行刺,后来回想仍战战兢兢,惶恐不安,于是下令无论是谁,上朝之时不许佩剑,可这规矩到了陈国便无法推行。
陈人粗犷,马背上得天下,剑术上争高低,历代陈王都喜欢看舞剑击缶,有时朝堂上聊得开怀,直接便与朝臣共舞起来,若是此时无剑,那该何等无趣?
这也就为宋淮的行刺提供了绝佳的环境。
“宋三是谁?”
“如此土气、俗气而又流里流气的名字,一听就知道不过是个市井游侠,算不得什么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