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熊汉柘看看表,现在已经快到十点了,要说也还不算晚。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在这寂寞的雨夜孤独等待了将近两个小时的人来说，或者应该准确点儿说已经孤独等待了很多年的人来说，时间走得太慢，等待又显得太过于漫长。
和齐钰共进晚餐的打算落了空，好在熊汉柘有的是耐心，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么会儿工夫。所以他听说齐钰郁闷地解释说有个重要的宴请实在推不开，熊汉柘反而笑着说没关系那我等着跟你吃宵夜。
一个人吃饭就是习惯于凑合，好在冰箱里什么都不缺。熊汉柘高兴地发现自己给齐钰预备的蔬菜水果什么的都差不多吃完了，这说明他好好吃饭没亏待自己。而且冰箱里还多出了熊汉柘最喜欢喝的一种德国黑啤，还有真空包装的天福号的熟食，所以熊汉柘的晚饭也很丰盛。
把厨房收拾整齐以后，熊汉柘坐在家里那套舒适的布艺沙发里，一边翻着手中的晨报晚报轻兵器以及精品购物指南之类的报刊杂志，一边感慨着两个人一起过日子的细微末节真的很温馨。他傻乎乎地沉浸在美妙的幻想里，争取尽快实现自己的梦想，同时他的目光时不时朝对面墙上的钟表瞥上一眼。
耳边是开着的电视里各个地方台轮番热播的一部描写婚姻生活繁的喜剧片，熊汉柘刚才努力静下心来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可笑的。
他从烟盒里弹出一棵烟叼在嘴上，想了想起身到阳台上去抽。可是没抽两口又觉得没意思，顺手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给按灭了。
把封闭阳台的塑钢窗拉开半扇，雨已经小多了，清新的夜风灌进来，熊汉柘心里稍微安静了些，可是往楼下望望，他一直等待的身影却还是没出现。
回想几个小时之前，熊汉柘情不自禁的嘴角扬起来，他想起齐钰接听自己电话的时候那种掩饰不住的欢喜。这是个好兆头啊，熊汉柘知道这一次齐钰是真的抵挡不住自己的魅力和耐心，终于对自己动了心。
说实话事情是如何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的熊汉柘也弄不清楚了，好像没有什么具体的事例让他能明确地说出自己是怎么把齐钰当作了自己的意中人。尽管知道荒唐，可是熊汉柘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跟齐钰耗下去。
他不是没动摇过，也不是没沮丧过，但是再努力自欺欺人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齐钰在他心里的位置没人能代替。
如果齐钰是个坚定的直男那么熊汉柘反而省心了，因为那就说明自己的心愿明明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熊汉柘可能也就不用这么执着了。可是他很清楚齐钰和自己一样喜欢男人，这就给了熊汉柘信心。他想这样说来自己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了，齐钰那样聪明绝顶的人精，焉有看不明白自己别有用心的道理！
但是齐钰一直掩饰得挺好，保持着非常得当的安全距离----说远不远，他们两人不知道有多少时间凑在一起，除了没真挑破那层纸没有过什么真正过火的举动，好得跟亲兄弟似的，是比亲兄弟还要亲近；可是说近又不近，熊汉柘有时候真觉得齐钰真够残忍的，就守在眼跟前这么多年，他装傻装得理直气壮的，可是真傻的其实是自己，傻乎乎却又小心翼翼的不越过那条理智的底线。
不敢想，不敢碰。
因为齐钰到底是怎么想的，熊汉柘是真的没有把握。
所以说熊汉柘心里面很感谢齐钰那个房东，要不是临时弄出那么一出，熊汉柘真心的邀请显得那么及时那么名正言顺。
从齐钰点头同意的那一刻，熊汉柘就心花怒放了。只要能和齐钰朝夕相处，熊汉柘就不信自己追不上他。
外面有车辆轧过积水路段的水声，不大，但还是立刻吸引了熊汉柘的注意力。他朝外面张望，透过绵密的雨幕，看得出是辆黑色的宝马7系，现在已经停在了自家楼下。
不知道为什么，熊汉柘下意识地盯着这辆车看着，他觉得将有什么与自己有关的事情马上就会发生。不过他猜错了，因为那辆车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停着，没有熄火，也没有离开，看来应该是在等人。
熊汉柘轻笑自己神经过敏，他又回去拿了一根烟点燃，拿起手机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直接给齐钰打电话，只给他发了一个简单的短信。
一时也没有回信，熊汉柘叹了口气回了客厅，胡思乱想着拿起遥控器换台，刚好有一场现场直播的新星选秀的节目开始了。
熊汉柘刚要换台，忽然发现参赛选手里有一个小孩长得与齐钰有些象，就在这个频道停了下来。
那个小孩唱歌还真挺好听的，不过一首歌没来得及唱完，门口就传来开门的声音。熊汉柘一直竖着耳朵听楼道里的动静呢，这时当然是立刻跳起来抢在齐钰自己打开门之前就拉开门。
齐钰呆了一下：“你这么大动静干嘛，吓我一跳！”
“啊？你这么胆小么？”熊汉柘也知道自己反映过激，有点儿难为情。
“我还胆小呀我？我以为你今天一路奔波累坏了已经睡觉了呢。”齐钰一边换拖鞋一边还嘴，他没抬头，因为他没说实话。刚才下了车慌慌张张地进单元门时他特意朝楼上看来着，一眼就望见家里的阳台上透出温馨的灯光。而且几分钟前沉默良久的云斐对自己说过的话还在耳畔，齐钰对自己的懦弱很不满意，感情的天平上已经明显的偏向了熊汉柘，可是云斐这迟到了的表态又算是什么？
也许什么都不算，可是还是让齐钰觉得为难。
感情真是一样奇怪的东西。你想追的时候得不到，你妥协了它又返回头试探撩拨，然后呢？要还是不要，选择貌似简单，可是要想干脆决断的时候才发现真的很难。
难就难在那是一个自己真心期待过的人，如果刚才和自己说那些话的人不是云斐，齐钰就不会觉得这么困扰。
直接拒绝了就行吧？似乎不行。
长到这么大，齐钰都数不清自己拒绝过多少人的爱慕和追逐，所以他想现在这些一定都是报应。
明明根本就没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齐钰却很怕熊汉柘知道云斐这个人。其实知道了也没什么，要说有竞争才会更加珍惜的不是吗？但是齐钰就是不乐意，至于自己这是什么心理，他也说不出个究竟。
所以他不想抬头，权当是暂时的逃避吧。
熊汉柘倒没觉得奇怪，他看着齐钰头发上和衣服上的雨滴，有些埋怨地嘟囔着：“不是给你发短信了吗说我去接你？不用去酒店接你说有同事送，可是就算送到楼下你绕到后面单元门也会淋着啊！”
“也没几步，我跑快点儿没事儿……我，我先洗澡去了。”齐钰朝熊汉柘飞快地望了一眼，回房间拿了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
熊汉柘怕他一会儿刚洗完澡出来觉得冷，把空调关上了。他想把窗户再开大些，心里忽然一动，朝楼下望去，刚才那辆黑色的宝马果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皱了皱眉头坐进沙发里，熊汉柘郁闷地发现刚才那个长得有些象齐钰的小孩正在和对手PK，从某个角度看他和齐钰真的挺象的，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和挺直的鼻梁，而且他唱得真挺好听。熊汉柘呆呆注视着电视里气氛热烈的现场，听着那些粉丝团兴奋的尖叫，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紧张起来。而且他在紧张的同时，心里还在困惑不安地思索着许多事物之间模糊的关联。
同一时刻，齐钰心不在焉地闭着眼睛任温水冲洗着自己，借以理顺一些纷杂的思绪。穿衣服的时候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回忆着不久之前云斐问自己的那句话和不等自己回答就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还有他居然在自己准备下车时忽然把自己拽回去，犹豫了片刻在自己挣脱之前在自己额头上留下的那个温柔的轻吻。
齐钰朝自己笑笑，他想清楚了，那个吻如同一个期待已久的奇妙的梦境----可惜，晚了。
如果有心情在把镜头切换到云斐的车里，他现在其实也在笑，不过不是甜蜜的期待的，而是自嘲的苦涩的。因为在面对齐钰的沉默不语时，云斐的心里就明白了。说不后悔不遗憾是假的，可是人为什么总是要到无法挽留的时候才知道眼前人有多珍贵呢！
云斐还在默默回味着与齐钰有关的一切，为什么没有在对的时候及时选择正确的开始？
是因为懦弱吗？还是当时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因为那时候云斐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一直坚持一份不被世俗理解的爱，如果没有努力爱下去一直爱下去的勇气，也就注定坚持不了太久。
云斐并不想为了一时的欢愉给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的未来带来阴影，所以他才会犹豫不决地等到今天。他最近想明白了自己有把握对这份特殊的感情负责任，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错了----他的决定晚了。云斐有足够的睿智去说服自己别冲动，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这道理他明白。而且关键是齐钰也足够聪明，就象刚才----其实他什么都不曾对云斐说，他只是用一种忧郁抱歉的目光与云斐对视。也是啊，事到如今还用说些什么吗？有的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不是吗？
所以现在云斐忽然有种释然的感觉，而且他居然开始庆幸着他曾经把将要离开的齐钰拽回来，毕竟是真心喜欢上的人，而从此也许他能得到的只有那个迟到的温柔的吻。
时近午夜，矫捷流畅的黑色宝马飞快地行驶在雨夜街头，象是要把犹豫和遗憾都留在昨天。
第 8 章
当齐钰穿戴整齐拉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客厅的时候，看见熊汉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的节目发呆。
本来还以为立刻就会遇上他热切的目光呢，实际上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儿。
齐钰有点儿难为情，又有点儿小小的迟疑，他还在犹豫着心说这家伙不是很喜欢我么难道还等着我先挑明了直说要我先主动？
要说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齐钰拉不下来这个脸。被熊汉柘一心一意地惦记了那么多年，人家上赶着明示暗示了无数回，自己只一心装傻，到头来还是认命了。
齐钰想自己从前也真够可以的，那么狠心，若无其事地装着不懂。他知道熊汉柘是真的喜欢自己，要不然干嘛死心塌地的跟自己耗了这么久。
所以放下矜持主动示爱也不是不成，权当对熊汉柘的耐心诚心作个补偿吧。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齐钰变得紧张起来。他悄悄咽了下口水，不知道应该先说些什么好。烦恼地摇摇头，没擦干的水珠甩到了熊汉柘的脸上。
其实熊汉柘比齐钰还要紧张，他的眼睛虽然看着电视，可是脑子里却在思考。直觉那辆宝马的主人一定与齐钰有着什么特殊的牵连，可是熊汉柘连开车的人是男是女都没看见，而且他虽然好奇虽然心里有醋意，可是却没法直接对齐钰问出口。
自己算是齐钰的什么人啊？对他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人家领不领情却由不得自己。还当齐钰肯搬来与自己同住就意味着什么特别的新关系即将开始了呢，照现在看，那不是太幼稚了吗？
熊汉柘失神地想着齐钰一定只不过当自己是一个关系特别好的普通朋友，而不是想尝试自己衷心期待的那种亲密的**关系。
也是，要是齐钰肯和自己做**，还用等到今天吗？熊汉柘自怨自艾地叹息着，又想到齐钰能遇上个他真正喜欢的主儿也不容易，看起来条件挺不错的，至少比自己强。而且齐钰的模样这么俊，估计他能看得上的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那不就成了吗？看着他好，自己也应该跟着高兴不是吗？可是熊汉柘的忽然又想到那么那件碰巧淘来的礼物干脆现在就拿过来给他吧，省得看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挺可怜的，也省得自己闹心。
可是熊汉柘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齐钰就在他身边坐下了。
熊汉柘转头去看，齐钰的发梢上还在慢慢往下滴着水，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平常蓬松的刘海现在半湿不干的显得有些狼狈，可是正好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和俊朗的眉，还有那双乌黑晶亮的眼眸，比从前熊汉柘看到过的任何一个时刻的齐钰都要陌生而动人。
这，这是什么意思？齐钰他这是怎么了？刚才在外面喝多了么？熊汉柘强压着怦怦怦紧张的心跳，使劲吸了一口气，疑惑地想没闻到什么酒味啊!
他并没有意识到此时他为了深呼吸本能地朝齐钰那边靠过去，而齐钰本来离熊汉柘坐的位置也不远，所以现在当然离得更近了。齐钰还在那儿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呢，这会儿看见熊汉柘一脸迷惑的傻样儿，被逗得笑了：“你怎么了小熊？”
“啊？没，没怎么呀！”熊汉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直起身子坐好，脸上却悄悄红起来。刚才他是没闻到什么酒味，只闻到齐钰身上柠檬沐浴露的香味，非常的清新。
“你使劲闻什么？”齐钰一看见熊汉柘脸红就忍不住想要逗逗他，一贯都这样。
“你换了什么牌子的沐浴露，真好闻。”熊汉柘一不留神冒出来这么一句，他回忆着下午自己回家洗澡时好像没注意到到有什么新牌子的沐浴用品，其实是他那时光顾着满心欢喜了对其他的细节根本就没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