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齐钰睡觉质量一向很好,象这样忽然换了个新地方他也照样能睡得很实。所以第二天一早他并不知道熊汉柘五点二十就起床洗漱,六点就带着简单的行李包悄悄离开了家。当然他更不知道,临出门前五分钟,熊汉柘在紧张的思想斗争之后好不容易克制住了心里想要推开齐钰的房门看一看他的愿望。
熊汉柘走的时候关门的动作轻轻的,希望齐钰能舒舒服服的多睡会儿。
齐钰一觉睡到快八点。熊汉柘这套房子离齐钰的公司其实很近,开车用不了半小时。他醒来先是愣了一小会儿,想到从今天起自己就将在这里住上好一阵儿,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再躺了片刻,齐钰才不再东想西想。他从舒适的大床上坐起来,心想熊汉柘说得没错,这个房间的采光确实太好了,隔着窗帘房间里也很明亮。
拉开窗帘,推开窗,天气很晴朗,阳光很刺眼。齐钰伸了一个大懒腰,觉得无比惬意。
门厅里的餐桌上是一把崭新的门钥匙和一张填着齐钰的车牌号的小区临时车证,还有熊汉柘的车钥匙和一张他留的纸条。
齐钰看着纸条觉得心里一动,自打大学毕业以后再也没人给自己留过纸条,现在望着那上面用前用蓝色签字笔写的很漂亮的行楷,只有两行字:
别忘带钥匙,我要一星期后才回来,你不带钥匙进不了门。
冰箱里有我昨天上午新买的食物和水果,好好照顾自己,别凑合。
落款是小熊。
齐钰的心暖暖的,他笑起来。这是个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除了在家里在妈妈身边,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细心照料过他的生活,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并没比自己大上多少的大男生。
齐钰也早就注意到了阳台上那些所谓被熊汉柘拜托给自己照顾的花儿们,根本没有花,都是些仙人掌科的小球小刺,再就是绿萝。谁都知道这些都是有水就能活,浇上一回水能精神好几天的植物。所以说那只是熊汉柘所找的一个聪明的借口,事实上根本就没用什么植物需要特殊精心的照顾。
齐钰洗漱完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酸奶,他从小就不爱喝牛奶,果然这冰箱里只准备了酸奶和豆浆,还有他喜欢吃的苹果、哈蜜瓜以及西红柿黄瓜之类的简单又容易做的蔬菜。让齐钰觉得最搞笑也最不可思议的是在放熟食的那一层甚至还有五六袋开袋即食的海蜇丝,齐钰瞪大了眼睛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觉,真有点儿哭笑不得。他想熊汉柘还真没少买,居然把偌大的冷藏室塞得满满的。
把那枚钥匙仔细地扣进自己的钥匙包,齐钰拿起熊汉柘提前去物业公司给他办的临时车证出了门。
今天路上也比较顺,齐钰比平时到单位早,在等待电脑开机的间隙里拿起手机給熊汉柘发了一条短信。
“谢谢你买的酸奶,不过我比较喜欢原味的。”按下发送键齐钰开始想象熊汉柘昨天说他那航班离港时间是七点半,那么这会儿离着陆还早着呢。齐钰又想象一会儿熊汉柘看到这短信时的表情,自己这行为明摆着就是得了便宜卖乖,吃都吃了还这么不领情。要是自己是熊汉柘,一准儿跟这么没良心的小白眼儿狼急。
九点一到又开始忙,齐钰被云斐叫去他办公室汇报工作。
每到和云斐单独相处的时候齐钰都会很紧张,尽管他平常没在云斐面前时都会很渴望看一看那个人那双坚定的敏锐的眼睛,那让齐钰在想象里也能为这个着迷。可是一旦真的坐在云斐对面,齐钰就会变得紧张无措。别人看不出来可是却是现实,齐钰觉得自己在那深不可测的潭水一般的目光里慌张到无路可逃,他觉得云斐早就洞悉了自己对他所抱的那种特殊的感情和期待,却又装作事不关己的只是在不远处欣赏和旁观。
云斐对待齐钰的态度很奇怪,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只让可怜的对手上演一出根本谈不上是精彩或者还是失败的独角戏。
这很可怕,也很让人不知所措,就象现在。
齐钰的计划书作得很完美,他做事一贯有条有理,措辞貌似简单扼要却是考虑得极为周到。云斐简洁地提问,齐钰简洁地回答,如同在进行一场严肃的答辩。
齐钰尽可能地回避着云斐的目光,这让云斐有点儿不悦。说实话,平心而论云斐是很喜欢齐钰的。
是那种基于欣赏的喜欢……也许,也有那种基于喜欢的喜欢。
云斐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齐钰身上那种独特的安静和坦然,也喜欢他的努力和认真。他承认齐钰是他最中意的下属,这孩子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可是与他出众的外貌成正比的是他的聪明。
当初从云斐第一次把这个刚刚毕业的漂亮男孩招到自己分公司时纯属偶然,他并没料到齐钰这么优秀。可是天长日久,齐钰稳定的表现和出色的发挥越来越让云斐觉得自己是如何幸运地捡到了一块大金子,在更高层的老总们面前,齐钰给云斐挣足了面子。
唯一让云斐不满意的是齐钰和自己在一起时总是过份腼腆,这孩子是在害羞吗?云斐不记得齐钰和别人相处时也有这么不安的眼神。
是,如果是在谈正经的公事,齐钰就不是那样躲闪的眼神。但是一般来说只要公事一谈完,齐钰就坐不住了,好象很怕自己似的,总是找个借口就会匆匆离开。
云斐不是傻瓜,他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尝过啊。丝毫不夸张地说,他身上就象有个人品心意探测仪,五十米之内是什么人物安的什么心他不用细看也一清二楚。
似乎也有过那么一些时候,云斐好像也曾经对齐钰动过心。可是他越是猜到齐钰的心意,就越是不敢碰。云斐直觉这个男孩和从前与他交往过的那些男孩女孩都不一样,在外人看来他只喜欢漂亮女孩,但是不为人知的是,如果机会刚好有极其合意的男孩他也不介意偶尔尝试一下419。
当然前提是绝对保密,绝对安全。
云斐心里当然知道自己不是真的Gay,从前那些经历在他看来是荒唐的单纯的刺激,就只是玩,作不得数,当不得真。
如果只是玩玩而已就没那么多压力与顾忌了。所以,云斐有点儿恨自己现在的走神儿,面前的这个男孩一切都好,好得不得了。所以他再一次严肃地告诫自己正经点儿坚持自己以往的原则,把那些非分之想都丢得远越远越好,别妄想在齐钰身上打什么坏主意----就是因为这小孩太好了,所以对他连碰都不要碰。
谈话告一段落,该谈的基本上都谈完了。云斐还不想让齐钰这么快就走,可是一时又没什么新的话题,恰好齐钰的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看没接就直接按了挂机。
不过很快云斐就听到收到短信的提示音。齐钰有点儿不好意思,云斐笑笑表示不介意,于是齐钰真的就低头飞快地看了一下短信。
云斐注意到齐钰精致的脸似乎有些发红,淡淡的,很诱人,他忽然有种奇特的感觉想要在上面狠狠地咬上一口。这样莫名其妙的冲动让云斐很惊慌,他在痛恨着自己怎么退步了定力变得这么差劲。
直到后来齐钰关上门离开了好一阵,云斐还静不下心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就想起来昨天自己见到的那位与齐钰一起离去的熊先生。一向被引以为荣的直觉告诉云斐那个年轻人与齐钰的关系不一般,他几乎能确定刚才齐钰接到的电话和短信都是来自那个人。
小熊----哼,叫得可真是亲近哪……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姓熊啊。而且,既然早就想明白不抻齐钰这根弦,那么他喜欢谁,谁又待他好,跟自己又哪儿来得半点儿关系?!
在云斐独自关上门来烦躁不安地生闷气的同时,齐钰的心情却很好。他从云斐办公室一出来就给熊汉柘打了电话,那个家伙听起来神采奕奕的根本不象是干了一晚上体力活儿才睡了四五个小时的样子。
要说他们也没说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就是贫了几个回合。临挂电话之前齐钰随口问了一句:“你到底哪天回来?”
熊汉柘顿了一顿,象是在开玩笑地说:“你这是想我了吗……要是你想早点儿见我我就快一点儿。”
“……”齐钰没接下茬儿,这样的玩笑他们两个从前也不是没开过,可是现在听起来却让齐钰有些迟疑,他有点儿慌,一时不知道如何往下继续。
恰好秘书敲门进来说有昨天约定的分销商来签约,刚让他们在会议室等。齐钰跟熊汉柘说“别贫了,我现在有事,回头再打给你。”
齐钰深深吸气,努力敛了敛心神,正色朝外走去。
熊汉柘也在深深吸气,在他看来,齐钰刚才对那个**的玩笑没即刻就还嘴,这样显然与往常不同的态度让熊汉柘看到了令他激动不已的光明。
当然,如果熊汉柘知道自己今天早上临出家门前给齐钰留的那张纸条并没有在被看过之后就丢掉,而是被齐钰细心地夹进了他放在床头柜上近来正在看的《纯真博物馆》,那么他一定更加欣喜若狂。
第 5 章
某夜十点十分,发生在两位闲极无聊上网聊天的网友“熊仔饼干”与“江南”之间的对话:
“说了么?”
“还没。”
“为啥?”
“不着急。”
“切,那你那么着急把人弄回你那儿去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答应人家腾房了嘛,对他急人所急想人所想的美德我用实际行动支援一下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反正不是我天天闷着睡不安稳。”
“对了,你出的那个主意还真好,我要不那么央求他来帮我浇花他还犹豫呢!谢谢啊:)”
“那是,我是谁呀!跟哥哥我多学学吧没亏吃!”
“美得你!对了,你呢,这阵子好不好?”
“总算想起来问了,多谢您百忙之中还真惦记着。”
“你这是在埋怨我重色轻友么?”
“我可什么都没说……嘿嘿我们挺好的:)”
“我瞧也是,都多久没见你上线了。”
“你呢,今天怎么有空?不陪陪人家增进一下感情吗?”
“我出差了,过几天才回去。”
“我就知道你也是闲得无聊才上来逛的。”
“……还真是……你不也是吗?你家宝贝呢,不在家吗?”
“嗯,又带队出去拉练去了,至少要半个月才回。”--------此处作者小声插一句:猜出来熊汉柘这位热心网友是谁了吗哈哈哈,不是程晓北的江南哦,而是另一位尽职尽责来打酱油的,他取这个名字还是源自那首《汉乐府江南》……
“哈哈,独守空房不寂寞吗?”
“不寂寞,好歹我有盼头啊,再说了你不正陪着我呢吗?”
“还真是同命相怜哪……等等,我电话响,”
“是他吗?”
“是”
这一边熊汉柘来不及再打什么标点符号之类的只朝对方发送出一个狂喜的表情,自顾自把笔记本一推,欢天喜地地按下接通键,一边“喂喂”一边跳到窗户前面寻找喜好最佳的角度,生怕错过了来自齐钰的只言片语。
那一边的家伙嘿嘿一笑知道今天这位可爱的纯情的熊仔也将只顾着他的梦中**而顾不上和自己接着聊,看看表,估计自己的电话也快要响了,他下线前还记得打上一句:“你忙着诉衷情吧,我先睡了。加油加油,我静候佳音啦!!!”
不出所料,铃声响起。他拿过前一阵刚买的IPHONE4,笑眯眯地滑动接听,电话里的人听起来很开心:“还没睡呢田田?”
“没呀,这不等你电话呢吗?你说开会我也不敢给你打过去,我估摸着熄灯号前你总该能闲下来了吧!”
“不都跟你说过了吗困了就先睡,我的花浇了吗?”
“浇啦浇啦,对花比对我还上心!你怎么不问问我晚饭吃没吃!”
“谁说的,你个小白眼儿狼我哪次回去没给你带礼物,你什么时候见我给花儿带礼物了……那,那你到底吃没吃啊?”
“这都几点了,我说没吃你回来给我做啊?”
“行啊没问题啊,你等着,我这就回去!”
“真的吗?!”
“真的,郭营让我明天去北后开会,你就跟家等着吧!”
彭家略眉开眼笑地挂上电话,轻轻摸摸顾海洋心爱的小文竹,“说起来还要谢谢你给我的灵感,小家伙好好长,你可得给我争口气!”
同一时刻,另一只小白眼儿狼也靠在阳台上在抽烟,他看了看窗台上一溜张牙舞爪的小球小刺,还真是下不了手去摸摸哪一个,最后只好把一盆枝蔓已经一米多长的绿萝耐心顺了顺。齐钰有点儿紧张,因为他刚刚发现,熊汉柘这一不在自己跟前,自己单独呆在他的家里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不是那种不舒服,就是因为太舒服了,所以才更觉得不大适应。
怎么说呢,齐钰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类似的经历。这明明是另一个人的房间,另一个人的私密世界,可是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毫无保留的朝自己无条件的开放了。这个,怎么说也是一种特别的经历。
远在千里之外的熊汉柘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愉快,他兴致勃勃地向自己汇报着自己白天的所见所闻。齐钰微笑着倾听,不时感兴趣的插嘴问上一两句,他忽然发现某些时刻熊汉柘似乎比自己还要孩子气。但是一想到孩子气齐钰又有些失落,因为他想起云斐过去也对自己用过这个词,那个让齐钰又是想又是怕的男人,有一次在带了齐钰去参加一个只有业内高管才有机会露面的大型酒会上,也曾带着一脸宠溺的微笑着用“孩子气”这三个字形容过自己。
那一刻齐钰心头狂跳,为了云斐罕见的温柔,他也有过一刹那的沉醉和迟疑,自己当初一定还奢望会发生点儿什么呢吧?
可是来不及分辨云斐眼中的特别意味,立刻就有仪态万方的美女填补了云斐身边暂时的空虚,现实如同一盆冷水让齐钰及时清醒。
而清醒之后又让齐钰在辗转反侧的夜晚困惑,那种目光真正蕴含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云斐对自己,除了正常的欣赏,就没点儿其他特殊的含义了吗?
齐钰认真思考过,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他现在听着熊汉柘用这样开心的腔调和自己说着话,那让他有种错觉,似乎熊汉柘一整晚都在等自己这个没什么特殊含义的电话,象是在等待一个甜蜜的晚安KISS……
这样的想象让齐钰心慌,他想也许不该这样。自己昨天中午那会儿不还在坚持一种简单单纯纯洁的室友关系吗?怎么才过了三十个小时,自己就要找不着北了吗?这样可不行,这还是人家出差在外呢,要是现在就在眼跟前,自己还不得……
齐钰不敢往下想了,这个……这好象有点儿不受控制,不是指对方,而是指自己。
齐钰不知道原来熊汉柘这么把自己当回事儿,也不知道他那么细心耐心,自己今天傻笑了一天到晚上才觉得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
如果始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一旦知道了齐钰不由自主就心虚起来,他在想怎么觉得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儿呢?自己明明也不真就是走投无路了,怎么弄得这么惨要熊汉柘收留?
尽管这收留的标准绝对是五星级待遇,可是齐钰觉得良心不安啊,那么还是该怪自己吧----明知道人家在打自己的主意,还真就这么若无其事地送上门来,今后要如何收场呢?
幸好熊汉柘这会儿不在眼前,否则齐钰可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齐钰也忘了和熊汉柘又东拉西扯了些什么,反正熊汉柘欣然入睡的时候,齐钰躺在那张舒适之极的大床上破例的失眠了。他翻来覆去的,越着急就越睡不着,手里的书翻开又合上,因为一看到那张被当作书签夹在书里的纸条他就觉得心越来越乱。就是心太乱了,齐钰想起来很多不着边的东西。于是,到最后齐钰终于入睡后,在梦里居然又回到了多年前认识熊汉柘的那一天。
那一天天气好得出奇,是那座游人如织的海滨城市连阴了一星期之后的太阳第一次露出灿烂的笑脸----晴朗的天,蔚蓝的海,金色的沙滩,雪白的浪花和云朵,远处是游人兴奋的嬉笑尖叫,近处是波涛拍打着海岸的潮起潮落。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自然,小小少年齐钰正在兴高采烈的趟水前行,被一位当地渔民正在对付的东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呢?好漂亮的!!!
巨大的乳白色半透明物体,象一大块懒洋洋的软体的浮冰,被灿烂的阳光照得似乎发出了奇异的光彩,让齐钰似乎是受了蛊惑般想要靠近前去看个仔细。
渔民大声朝他叫让他别靠近,齐钰是听话了真的乖乖停下了脚步,只在心里猜测着莫非这就是爸爸他们说的让躲得越远越好的海蜇吗?传说中有能致死的可怕毒素,据说那一年已经有好几个人因此死于非命了。
来不及害怕,也来不及躲闪,雪白的浪花卷了什么拂过细软的沙滩,不知不觉中大海已经开始涨潮了吧,所以这个浪比刚才的大了点儿。齐钰只觉得右侧的脚面和小腿微微一麻,他轻轻“咦”了一声,低头细看才发现有一段那种乳白色半透明的软体“浮冰”裹在一大团绿色的海藻中顺着浪花被推上了浅滩。
这,这也太不着调了吧----齐钰哭笑不得地发现那丝丝缕缕的红色触须在自己光滑的皮肤上留下了奇怪的触觉----不是疼,不是酸胀,也不是痒,怎么说呢,那是一种麻木的感觉,并没有特殊的不适。
齐钰皱皱眉,有些吃惊地望着那些微小的、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的伤痕,那些密密麻麻如同细小针孔一般淡红色痕迹看起来并不可怕。而就在这时,那个围了黑色橡胶围裙戴了塑胶手套的渔民已经努力着把让齐钰好奇的大家伙成功弄到了沙滩上。
很快就有人聚拢上来,不光是为了看这直径至少要有一米以上的海蜇,也是为了看刚刚被海蜇蛰伤了的齐钰。
齐钰的父母满头大汗,被吓坏了,拖着他就在当地人的指点下去了医院。齐钰起初是不想去的,他没怎么害怕,只觉得好笑,腿上和脚上的伤还是不怎么疼,那些传言齐钰只当是闲人的危言耸听。
直到今天齐钰也没想明白,这座海滨城市也不算小了,居然没找到能治疗海蜇蛰伤的医院。即便是这种事件并不常见,可是总比内陆城市遇到的几率大,难道就没人能想想办法,万一有人倒霉赶上了就该活活等死吗?!当然这话齐钰没敢问,否则父母真要走投无路了。
只有齐钰自己心里知道,事情越来越不妙----伤痕还是不疼,可是这才可怕吧,因为齐钰觉得越来越麻木。那些原本淡淡的伤痕变得鲜红,看起来触目惊心。齐钰趁了别人不注意偷偷去按去掐,居然连一点痛觉都没有了。多么可怕!
但是齐钰还是没说什么,命运啊什么的,他现在是信了。事后他回忆这些的时候,记忆中的自己虽然还年少,可是却似乎并不怎么害怕,也许是无知而无畏吧。他当时只是觉得有点儿遗憾,还有很多新鲜和美好来不及品味呢,才会因为遗憾而留恋……
当夜忧心忡忡的父母睡不着,刚才吃晚饭的时候和住在同一栋别墅式酒店的客人提起自家儿子的遭遇。那也是一家三口来度假的,对方夫妇俩也跟着出主意跟着着急发愁。可是齐钰却还是满不在乎的,因为他觉得那家的儿子望着自己皱眉发愁的样子很有趣……呃,那孩子说他比自己大些,齐钰躺在床上回忆,不得不承认那个少年他也很好看。
听着别墅外松涛阵阵,齐钰开始犯困,可是他不想睡----是不敢睡。有明亮的月光从百叶窗的窗缝里静静钻进来,齐钰有些感伤。他忽然想起刚才忘了和那个新朋友道别,他管他叫小熊,小熊约了齐钰明天一早去海滨看日出。
可是,右侧小腿和脚面基本上已经全麻木了,齐钰悲哀地想,我会不会睡着了就不再醒过来?我当然愿意和你一起去看日出……如果我还有明天的话……
所以说当齐钰在梦里听到松涛中的婉转鸟鸣,睁开眼看到一道一道的金色阳光从百叶窗里清晰的投下,心中真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感激。而且,门上响起急促的叩门声,妈妈去开门,齐钰听得出来的人是小熊。
那个比自己个子只高了一点点儿的少年兴奋得满脸通红,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纸包,那是能他昨晚打听到的偏方----明矾。
齐钰的右脚放进了温水里,明矾已经完全化开,水的温度刚刚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仅仅是心理作用,他真的觉得好过多了。
齐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熊汉柘,应该是想说句感谢的话,可是当他看到那个好看的少年在海边的凉爽清晨里由于奔跑而额前鼻翼上都是亮晶晶的细小汗珠,如果不是此时这个角度恰巧能看到他的侧脸,也许根本看不清。实际上齐钰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熊汉柘笑了。
熊汉柘倒有些不好意思,谁也不知道他从天蒙蒙亮就独自悄悄去了市区那条著名的餐饮街。他一间连一间不停地问下去,可是那些餐馆的厨师要么说这里不卖早点,要么说炸油条早就不用加明矾。熊汉柘有点儿想哭----尽管他也不知道原因,可是他是真的在为昨天才认识的那个少年着急担心。
幸好,终于找到了!要不怎么老话都说心诚则灵呢!
而当今晚齐钰满头大汗的从床上挣扎着醒来,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那个奇特的清晨抬起头看到的那一幕----熊汉柘的脸上是个如释重负般的表情,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坦然。
第 6 章
最近全球气候都这么反常,那个什么传言不会是真的吧?前一阵电视里报纸上还在一个劲儿的宣传抗旱,想不到现在这里居然会下这么大的暴雨。
熊汉柘一边发呆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着,从机场打车倒不是什么难题,关键是一上机场高速就开始堵车,也不是真的堵,要是连高速路都堵死了那还了得。可是限速一百二的高速路只能勉强跑个四五十,无论是出租车司机还是乘客都是够郁闷了。等好不容易上了三环路就更堵了,一步一挪,别提有多费劲了。
知道再着急也没辙,所以熊汉柘反而觉得慢也有慢的好。也是啊,要不是赶上这样罕见的大暴雨,又不用他自己开车,哪儿有机会欣赏窗外的雨景。
车窗玻璃上蒙了淡淡一层呵气,其实在这样的天气这个温度已经够凉快的了,司机师傅之所以一直开着空调,就为了车内外的温差别太大,否则视线实在是太差了。
熊汉柘刚从闷热潮湿的南方回来,那边的气温与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今天穿了一件速干排汗运动T恤,上飞机前舒服得很,等一上了出租车就明显觉得很不明智。这不,熊汉柘刚刚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他有心让司机把温度稍微调高点儿,可是看看前风挡玻璃上不停快速运动着的雨刷器将将能拨开密集的雨帘,当然还是安全最重要啦,于是他理智地把自己的小要求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