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灵梦舞·归晚+番外 作者:笔墨道不尽情深(上)【完结】(11)

2019-04-06  作者|标签:笔墨道不尽情深 边缘恋歌 虐恋情深 年下 宫廷侯爵

我带着杨忠来到了阿归的家。

苏玲珑依旧躺在病床上,阿真呆滞地蜷缩在墙角,一声不吭。

我跪在苏玲珑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鲜血从额角淌下,哽咽唤了声‘娘’。

这是我代阿归叫的。从今往后,我决定将自己活成阿归。

阿真盯着我的目光中闪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稍纵即逝,很快又变得呆滞麻木。

我想,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明知道苏玲珑昏迷不醒,阿真又是个痴傻之人,才敢做出这种假名冒姓的不义欺骗之举。

杨忠望着床榻上的苏玲珑良久,最终也没说她到底是不是他之前见过的苏氏。他把我扶了起来,望了望我,又望了望苏玲珑,来回了好几次。许久,听他轻轻叹了口气,也没说到底信没信我的身份。

他四下环顾这个家,才猛然发现了阿真的存在,微微一惊,便问我他是谁。

我说,他叫阿真,是个孤儿,是我娘没生病时候捡回来的,现在是我的弟弟。

杨忠说,这些年你们受苦了,随我回京面见太后罢。

我咬了咬牙,问他我能否先留下来查出我朋友的真正死因。

杨忠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他当时瞧我面容有些似曾相识,在我从瑟舞楼出来后就一直跟着我,自然能看出我和那小混混模样的人关系很好,绝不会杀害他。后来我们在曲折的巷中走得太快,他一不小心跟丢了。然后就听说我被抓到牢里去了。他说他会吩咐知府再好好彻查我朋友的死因,可是我却不能留下来。因为他本就奉了皇命来冀州接卫氏千金入宫,意外又寻到了我这个先皇遗孤。这是天大的事,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带着我们回京复命。刻不容缓。

皇命难违,天大的事。回京复命,刻不容缓。

我还能多说什么呢,自然无法拒绝。而苏玲珑和阿真也说不出拒绝。

当晚,我们便被安置在冀州城的驿站内,杨忠派了许多侍卫保护我们。

但我却没有半点安全感。

我很想回趟真正的家,想找我娘,但是根本不可能办到。

第二天,杨忠一接上了卫家千金,便立即带着我们一起踏上了前往紫禁城的道路。

我被安排独自乘坐一辆马车,甚好,我想我会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和旁人说话。

听说不过一夜时间,我的故事已经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市井。

是啊,皇室的秘闻总是格外让人欲罢不能的。

尤其是一个喜欢给青楼女子看病的小郎中实则是先皇燕景帝的私生子,当今圣上的手足这种事。我甚至可以想象到那盲眼小佬儿在街头吐沫横飞添油加醋的样子。如果是我本人在场,听到这等惊世骇俗之事,也定会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拍案叫绝。

我还听说那王知府一直没脱下我踹过他的那件官袍,毕竟上面留了我鞋印的真迹。王知府在驿站门口跪了一夜,说是乞求见我一面。希望我大人有大量,别怪他有眼不识泰山。但我没有见他,只是叫人替我捎上一句话:好好守着那具尸体,很快,我会回来的。如果到时候发现少了一根指头,我就亲手宰了他。

至此,他也相信了绝不会是我杀了阿归。

可惜世人却永远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被安置在城中义庄内的某具不起眼的男尸,才是真正流着皇族血统的人。而他最好的朋友,却借着他的秘密和姓名,不仅保住了x_ing命,还即将偷走本属于他的富贵荣华。

“为兄弟,死而无憾!”

他那掷地有声的声音又在我耳旁响起了。

泪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我痛苦地用手蒙住了脸。

真傻啊,他甚至还不知道我真实的身份。。我根本就做不了他的兄弟。

以前我总嫌他烦人,但是现在的我却无比希望能再听他嬉皮笑脸地讲一些有的没的。

我忽然想起阿归临死前跟我说的那个关于狐狸的故事。

我突然很想知道,那只被抓住的小狐狸最后怎么样了?

可这世上,怕是再也没人能告诉我了。

我微微撑开车窗,看到一列列浩荡的人马紧随我后,他们手中举着仅属于皇家的明黄旌旗,在空中随风猎猎飘扬。生生刺痛了我的眼。

“我姓慕容,名当归。我知道终有一天,会有浩荡的皇家人马出现在我面前,接我回到真正属于我的地方。”曾经有一名少年望着北方深沉寂静的天空,在我身旁定定地道,“我知道终会有那么一天的。”

只是那时候,睡意朦胧心不在焉的我却永远不会知道,这句话竟会成为我此后一生再也挥抹不去的梦魇。如影随形,不死不休。

住了三年的冀州城渐行渐远,冬日的寒风如刀子般吹得人眼睛又疼又红,可我依旧没有关上窗,因为我终于有了可以光明正大落泪的理由。

但在泪眼朦胧中,我竟在冀州城的城墙上望见了娘的身影。

我想放声大喊她,可是喉口却像被堵上千万斤铅石般,一句话都吐不出。

娘忽然朝我招了招手,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难以形容的笑容,她凝望着我离去的方向,用嘴型说了句话。

她说的是:燕京,再会。

6.坠宫楼

冀州城离燕京相距不过百里,若是快马加鞭,一两日便可抵达。

可毕竟是拖带了迤逦的车马还有女眷,虽然马不停蹄,也足足花了近四日才到的燕京。

但我们到的时候,却正好赶上燕京在今年下的第一场雪。

杨忠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过分耿直的脸上也展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这一路上,我总觉得他望着我的目光中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担忧和凝重,可他什么都没有同我讲。

此时他慢悠悠地骑着马跟在我的车旁,一边仰头望着漫天的飘雪,一边笑着说这瑞雪兆丰年,今年百姓庄稼的收成肯定会好。

他说,太后很喜欢下雪天,可惜自从先皇翎帝驾崩的那一年起,燕京就再没有下过雪。

他还说,我们能在这样的日子里归京,大概也会是个好兆头。

大概?

我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却什么都没有多问。

以前在街头听小佬儿说书,总觉得这些帝王将相对我而言太遥不可及,只是故事里的人物。如今听人随口就把‘先皇太后’这类称谓放在嘴边,总归是觉得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外面的天地仿佛融为一色,到处都是白皑皑的景致。皇城的子民们都走到了宽阔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地在雪中漫步嬉笑,好不热闹。

可我坐在马车里,却觉得心底空荡荡的,没有一点踏实感。

因为,一切都是我偷来的。

徐徐驶入这座陌生又寒冷的皇宫,不知前路究竟通往何方,也不知自己即将见到何人,一颗心惴惴乱跳却无处安放,是何等的不安。

不知马车行到何处时,忽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喧哗。马车极仓促地停下,就连为我赶车的车夫都匆忙跳下车去,嘴里叫喊着什么跑开了,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有些忐忑地爬到车前,伸手掀开幕帘一角,顺着最喧嚣处一抬头,便瞧见了此生再也无法忘怀的一幕。

很久以后,我还是能清楚地记得:一名身着浅红华裙的女子,独自危坐在高楼边缘遥望着天际。她毫无血色的双足有一下没一下地凌空摇晃,发丝和裙袂都在风中飞卷缭乱,鲜红烈艳的唇在雪中分外夺目。从我这个角度望去,仿如一抹寂寞又刺眼的红,却占尽了人间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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