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溪刚刚踏出黄泉之门,便瞧见雪牙探出了半截身子趴在盆沿上,眼巴巴的望着柏溪,随即有些兴奋的爬出木盆,惹的柏溪连忙走过去,将摇摇欲坠的雪牙接在手心。
“你怎么这么调皮。”柏溪轻点着雪牙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雪牙乖乖的躺在柏溪的手心,目光有些疑惑,柏溪连忙道:
“方才去见冥君,他将我脸上的伤医好的。”
雪牙这才在柏溪的手心里盘着,任由柏溪将自己揣进怀中,迈步走向前厅。
白辞带回了客栈里被妖物放跑的最后一位魂魄,倾玉便带着那魂魄前去安置,何求见着厅中站着的两人,连忙借故与倾玉一同去了。
“辛苦了白辞哥哥。”柏溪望着白辞那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由上前安慰着。
“这追魂本就是摆渡人的职责。”白辞温柔的笑着,疑惑的看了看他的脸颊:“何求说你的脸受伤了?”
“已经被冥君医好了。”柏溪笑着回答。
白辞这才放心的点点头:“万事皆要小心,追魂虽然是职责,可也要保证自己不要受伤才好。”
“我知道了。”听着白辞的碎碎念,柏溪连忙点头应着。
只不过他微锁的眉头却还是落在了白辞的眼中,白辞敛起了笑意,柔声问道:“冥君责罚你了?”
“没有。”柏溪摇头:“冥君问我为何会受罚的事了,我原原本本告诉他了,似乎是惹冥君生气了。”
白辞眉头一凛:“你怎么能……冥君可有再说什么?”
“冥君倒是没有责罚我,或是怪我,但是我总觉得冥君生气了,而且……而且我突然很想长风。”再次抬起头来,柏溪的眼中氤氲着水汽,无助与茫然,他背过身不去面对白辞,略微昂首,将眼中的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你还有我呢。”白辞宽慰着说道,欲伸手将柏溪拥进怀中,只是还未抬起便放下了:“况且,我在生死簿上并没有见过聂长风的名字,录死簿上也没有,阿溪,你说这聂长风,会不会原本就没死?”
“不可能,他若是没死,怎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五百年,况且这五百年,我踏遍了神州各地,皆没见过他。”柏溪连忙反驳着白辞的疑问。
“或许他不是人,也不是妖,是神呢?”白辞凝思片刻,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什么?”柏溪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据我所知,这天界的神会来到人间历练,经历人间的生死离别,爱恨情仇,以此更加了解人,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姓名,恐怕也只有这一个答案了。”白辞望着柏溪那惊愕的眸子,神色认真的说着自己的推测。
第23章 义犬[1]
白辞的话始终在柏溪的脑海中反复出现。
浩瀚无垠的天空中繁星点点,晚风撩起了柏溪飘逸的衣袂,以及他飘散的黑发,他手中捏着酒囊,趟在客栈的屋脊上,翘起了二郎腿,抬手将酒囊里的酒便倒进自己的口中。
雪牙从他怀中爬出来,趴在他的胸口,支起小脑袋看着柏溪,一双小眼睛直直的盯着柏溪的沾着酒液的下颌。
随后慢慢的爬了过去,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柏溪的下颌,那辛辣的酒液便传入到了雪牙的肚腹,一时间浑身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柏溪,不过一瞬,便是四脚朝天的躺在了柏溪的身上。
柏溪捡起了胸前的雪牙,无奈一笑坐了起来,搁下手中的酒囊,小心翼翼的捧着雪牙:“让你偷酒喝,醉了吧。”
雪牙晃了晃脑袋,几次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却都因为醉酒而浑身无力,只能倒在柏溪的手心,懒懒散散的,不过一会儿便闭上了双眼。
柏溪笑着碰了碰雪牙软绵绵的身子,唇边爬上一抹无奈的笑意:“雪牙,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雪牙疲惫的睁开眼望了望柏溪,强撑着长大了眼睛不闭上。
柏溪疼惜的轻抚着雪牙柔软的身体,轻轻地揉了揉,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脸的愁绪:
“你说,我找了他五百年,他为什么就不出现呢,他到底是不是如白辞哥哥说的,只是来人间历练的神呢?回到天界后,便将我忘了?”
雪牙望着柏溪那紧锁的眉头,挣扎着爬起来,蹭了蹭他的指腹,伸出舌尖舔了舔。
柏溪轻点着雪牙的小脑袋,在他掌心打了个滚,支起半截身子,无辜而又认真的看着他,柏溪有些不解:
“你说你不会离开我?”
雪牙点点头,随后身体一软,便倒在了柏溪的掌心呼呼入睡。
柏溪却是看着雪牙那小瞧的身躯,心里一阵暖意丛生:“你是除我父母外,对我最好的了,雪牙,我还是想找到长风,问问清楚,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等下去,我要一个答案,你说对不对?”
雪牙伸展了身体,蜷缩着四只小爪子,睡得格外踏实。
柏溪望着雪牙那酣睡的模样,真是羡慕极了,伸手逗弄了他抬起的小爪子,却被它不耐烦的推了推,随后睁开眼看见了柏溪,又才继续安睡。
天空的星辰渐渐消失,天色也逐渐明亮起来,睡醒的柏溪总觉得胸口有些重,连忙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胸口躺着一位披散了白发的白衣少年,眉间印记也只是简单的一竖。
柏溪受到了惊吓,根本不敢动,可那少年似乎是感受到了柏溪的细小的动作,连忙抬起头开望向柏溪,红唇如血,睡眼惺忪,漂亮极了。
“你醒了。”他冲着柏溪弯了弯眉眼,扬起笑脸。
可柏溪却是一脸惊诧的往后一缩,却被白衣少年一把拽住了手臂:“阿溪,我是雪牙啊,你不认识我么?”
少年明亮的双眸顿时失去光芒一般暗淡无比,就连语气也格外委屈。
柏溪惊诧的神色陡转为不可置信,凑近了瞧那少年的模样,肤白如瓷,瞳孔也是那种少见冰蓝色,白发披散在他的肩上,衬得他格外清冷。
可他瞧着柏溪时却是扬起笑脸,格外明媚。
“你……竟然能化作……人形?”柏溪打量着雪牙,有些不太相信。
雪牙再次扬起笑脸,往柏溪的怀里靠了靠:“我此前受了伤,是忘川水将我养好的,原本是不能化形的,昨夜尝了你的酒,就觉得浑身发热,醒来就这样了。”
雪牙说的天真无辜,依偎在柏溪的怀里:“原来化作人形抱着阿溪是这样的感觉啊,以后我想天天抱着你。”
“那可不行。”柏溪连忙拒绝,雪牙却是撅起嘴,格外委屈:
“阿溪不喜欢我么?”
“不是,雪牙,这里是黄泉客栈,是属于冥府的地方,外人不能来这儿,冥君之前还说过,你养好伤就让你走呢,若是你化作人形跟着我,我怕他们知道了,就撵你走了。”柏溪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出来的时候,这才小声说道。
听得柏溪如此说,雪牙的脸上这才扬起了微笑,伸手将柏溪紧紧抱着:“我就知道阿溪是喜欢我,舍不得我的,我都听阿溪的。”
柏溪见着雪牙这么听话,便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正在此时,这前头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雪牙连忙化作了虫子的模样,被柏溪小心翼翼的放进怀中,展臂跃身飞下屋脊。
倾玉从前厅跑了过来,见着柏溪道:“柏溪哥哥,有任务。”
柏溪有些疑惑的望着倾玉:“什么啊?”
倾玉拉着柏溪的手臂走向前厅,边走边说:“就是十年前来这儿的一个少年,他是因着前生犯错,被判六世不得为人,此前是最后一次,托生为犬,后来因为执念太深而过不了黄泉之门,住在客栈的。”
“我记得了,那个三秋?”柏溪恍然大悟,前脚刚刚迈进前厅,便瞧见名唤三秋的少年一脸焦急的看着柏溪与倾玉二人。
他眼眶泛红,一撩裳摆跪在了厅中:“还请二位大人大人帮我,我此前的主人有难,我想去帮帮他。”
“你的执念便是你的那位主人,如今你是想要放下心中执念了?”柏溪走进,亮出了自己手中的册子翻阅,瞧着上面的名字若隐若现,随即道:“好,我帮你解决执念。”
三秋泪眼朦胧的望着柏溪,随即朝着他们叩首。
柏溪伸手将他扶起来,取出忘川斗篷给少年披上后,才带着他消失在了黄泉客栈之中。
钟城王家原是大户,族中有几位姑n_ain_ai辈的嫁入了皇家,故而王家也算得上是声名显赫,即便是后人中没有再入皇家的姑娘,凭借着此前留下的人脉,这王家在钟城也是无人敢惹。
柏溪与三秋出现在了王宅的门前,望着门楣上的王宅二字,三秋的脸上这才扬起一抹舒心的笑意:
“我是被我主人捡回去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从私塾回来,将我抱回了家。”三秋侧首望着柏溪,笑的格外温暖。
柏溪仔细听着,随即拉着三秋走进王宅,奈何王宅门前的门神将却三秋拦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也敢擅闯王家。”门神手持三板斧,对着三秋是怒目而视。
柏溪抬首望着门神,伸手将吓得瑟瑟发抖的三秋扶了起来,顺势摘下了腰间的玉牌举到门神的面前,略微挑眉:“我们不是孤魂野鬼,是奉了冥君之命,带他来消除执念的,你要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