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告一段落,江殊殷心中无比复杂,斟酌了许久才道:“林霏依跟着谢蕴灰飞烟灭,林震恬是她哥哥他们俩又是无话不说,难道婚礼上会生变故,林震恬隐瞒了?”
这次回答他的不是齐衡,而是沈清书。沈清书嗓音温润低沉,一双雪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林震恬并不知晓,实际当年对于此事,林震恬是站在妹妹这一方。”
林震恬这老头……居然打破了正邪的理念站到极地宫来了!江殊殷实在倍感吃惊,想想此人那古板固执的模样,实在很难想象他为极地宫说话的样子。
想着想着,江殊殷说话都结巴起来了:“那他妹妹一死,他就恨起极地宫来了?”
沈清书道:“没有。他与极地宫结怨是另一桩事。”
江殊殷抬眉:“怎么说?”
沈清书仔仔细细盯着他,目光沉稳:“此事与谢黎昕的父母有关。”
“黎昕的父母?”江殊殷愕然。
沈清书点头道:“谢黎昕的母亲曾是一位隐居山林的仙子,人称水月仙子。他母亲x_ing情柔顺谦和,不喜与人相争。昔年他父亲谢喻以及林震恬之子林驭锋,同时倾心于水月仙子。值得一提的是,谢喻与林驭锋乃结拜多年的好兄弟。”
“两人x_ing情都是桀骜不驯之人,同时爱慕上一个女子后,都不愿就此放手,决心全力一争。至于结果此时不必再说,水月仙子自然是嫁与谢喻为妻。”
江殊殷本来是竖耳倾听,但此时此刻却忍不住c-h-a嘴道:“那还好黎昕他父亲抢赢了,要不然现在就没有他了。”
沈清书淡淡瞄他一眼,后者后知后觉乖乖闭上嘴巴,老老实实找一块石头坐下。沈清书继续道:“对于心爱之人嫁与谢喻,作为友人的林驭锋虽心有不甘,却仍旧是由衷的祝福他们。然而两人大婚当晚……”
江殊殷又在一旁c-h-a嘴:“怎么又是大婚?这真是……哎呀好啦好啦,我闭嘴,这次保证不c-h-a话了。”
沈清书道:“那天晚上林驭锋许是借酒浇愁,一不小心贪杯喝醉了。竟趁着谢喻不在房中,翻进婚房内,对水月仙子意图不轨。岂料他才进屋中一会,谢喻就开门进来,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谢喻又怒又失望,而在惊吓中林驭锋也被惊醒。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后,悔恨不已。大怒下谢喻对自己的这位结拜兄弟失望至极,挥手让他离开极地宫。林驭锋知道自己的过错,回到林家后,后悔不已,日夜饮酒。竟在一次渡船中因酒醉跌进水中,就此丢了x_ing命。”
“这事让林震恬痛心疾首,一病不起。当时身为家主的他,在病中想起自己的妹妹,想起自己不久前亡故的儿子,内心渐渐对极地宫不满,隐隐带了些恨意。这种不满与恨意在谢黎莺出生后,成为一个与她母亲一样亭亭玉立的妙人之时达到顶峰。想起林驭锋的死因,他心中妒忌竟想出一个计谋,打算毁了当时温婉端庄的谢黎莺。”
听到这里,江殊殷想起谢黎莺的过去,心底一下明白了林震恬的计谋。不由深深吸一口凉气,吃惊道:“那个潜入极地宫的正道卧底,就是他派进去的!”
沈清书双目凝重,齐衡百般无奈的点头道:“正是!他本想让那人将谢黎莺骗出苗疆,用邪魔歪道的借口杀了她。让谢喻和水月仙子也尝尝失去骨肉的痛苦,哪知谢黎莺小小年纪,虽善良柔和,却聪明的吓人。驱尸一脉的秘籍功法,除了《何欢》一书之外,她竟都学会了!因而那一次的圈套,反而让林家损失惨重。”
江殊殷已经不知该如何评价,只好语重心长的叹道:“偷j-i不成蚀把米。”
齐衡道:“可不是嘛,更让他生气的是,谢黎莺毫发无损的回到极地宫,虽是伤心了几年。但再出现在人们的眼前时,与当年相比,所有的才华再不隐藏,无论是相貌、灵力、还是聪明才智,都远胜林家众多弟子,更是叫他妒忌的咬碎一口牙,把极地宫彻彻底底恨个透彻!”
叹息一下,齐衡摸着听得发愣的齐玉焱的脑袋,看着他惊恐万状的张大嘴巴,还瞪圆了一双眼睛。
一时间仿佛有些不能直视自己宝贝儿子的夸张表情,讪讪移开摸着他脑袋的手,改为揉着太阳x_u_e道:“总而言之,林震恬最终是恨毒了极地宫。在谢喻和水月仙子双双去世后,把这种恨意强加在与水月仙子极像的谢黎莺身上。最终才导致了谢黎莺的死亡,而也因如此激怒了如今的谢教主,落得全家只剩怀君一个人。”
“说来我这位侄儿也是命苦,林家家训为‘正身’二字。曾经的林家的确正直无私,可连番出了如此多的事,再无几人能遵从家训。整个林家最后已是乌烟瘴气,唯独我侄儿一人将家训牢记心头。”
末了,他看向江殊殷:“公子可知,当年一事的确与怀君无干,那约谢教主出来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江殊殷坐在石头上抱着手,挑起一边的眉宇:“你说什么?”
齐衡道:“此事谢教主当年可能也不知晓,可后来应该还是知道了。否则就不会灭了整个林家后,独留他一个人。”说到这里,齐衡眼神有些犀利幽深:“若不然以谢教主如今的实力,即便怀君跑到天涯海角,恐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然而……谢教主却放任不管。”
第66章 世仇(二)
百年前林家借用林怀君的身份, 骗谢黎昕出来。而真正的林怀君因为不赞同,被压入林家牢房, 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也因如此,林家最终应了沈清书的那句话:“林家毁了谢黎莺的同时,铸造了一个恶魔。”
林怀君不记得自己, 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从牢中走出的。他只知自己出来的一刹那,林家所有人都在欢呼:“谢黎莺死了!从此以后极地宫再不成气候!”
声声刺耳, 无比扎心。
他几乎再不能维持自己一贯的冰冷,步伐踉跄的追上一个弟子, 颤着声音道:“谢黎昕呢?”
那弟子笑容朗朗:“他啊,被他姐姐的近身侍女救走了, 如今去了哪里鬼才知道!不过你放心, 谢黎昕为人懦弱,成不了什么威胁。”
谢黎昕为人懦弱吗?——并不是的!
林怀君知道,与他亲近的人都知道, 他善良开朗的原因,正是因为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姐姐。
因而他才能在她的庇护下,保持着纯善天真的x_ing情, 才能做到无忧无虑, 初心不变。
林怀君无法想象没了谢黎莺后的他, 会变成什么样……
冬去春来, 万物勃发。
修真界却怎样都无法太平,女修频频失踪的案件愈发严重,却迟迟找不到凶手。
不知怎地, 直觉x_ing的林怀君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于是趁着林家弟子松懈,林震恬与众位前辈议事之际,林怀君逃了出去。
刚一出去,就听几个散修低头议论:“这几日镜花台来了位金主,出手极其大方,随随便便就是包下所有花魁。”
“可不是听说这位爷是苗疆来的,修为极高!”
“我见过他啊,长得可漂亮了!穿着一袭血红的衣裳,能歌善舞。”
林怀君一愣,连忙魂不守舍的过去问:“请问镜花台怎么走?”
那几个散修认识他,一见他先是吓一跳,而后听了他的问题,不由震惊道:“林公子!这镜花台可是青楼,您去青楼做什么?”
林怀君皱着眉:“怎么走?”
几个散修看出他神情有些不对,也不纠结他为什么要去镜花台,老老实实为他指了路。
一路发狂的赶到他们口中的镜花台,便听里面歌舞升平,暧昧悱恻的喜笑声顺着风一路吹向大街小巷,羞的许多面薄的男女掩面跑开。
镜花台果真是名不虚传的奢靡之所,以及千金一掷的繁华之处。此处装饰华丽富贵,由一条白玉镶金的路面贯穿整个大殿。
其中人声鼎沸,十多名身材火辣,衣着暴露的美貌女子扭着纤纤细腰,翩翩起舞。
美貌女子中,林怀君一眼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影子,不禁瞳孔骤缩,浑身一颤!
只见谢黎昕赤足走在白玉镶金的路面,穿着鲜红华美的衣裳,雪白的脚腕间金色的铃儿晃晃悠悠。
他也嘻嘻的笑着,跟着众多女子跳着那支挑逗诱人的舞蹈。
他腰间系着一支精致小巧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小铃铛左右摇晃着,却没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见到那支算得上可爱的小铃铛,林怀君心头犹如猛地被人打了一木奉子,面上的血瞬间褪的干干净净,捂着心口往后踉跄一步。
周围的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公子你没事吧?”
“没…没事……”不留痕迹躲开众人好意搀扶的手,他奋力拨开人群,往那些载歌载舞的女子处挤去。却听谢黎昕懒懒道:“好啦不跳了,我累了。”
女子们果然停下,一位胆子很大的美艳女子伸出一只手,柔柔放在谢黎昕的胸前,暧昧的画着圈:“公子,可要奴家伺候您沐浴?”
谢黎昕抓住她的手,眉目一挑,邪邪道:“好啊。”
话毕,他便随着那女子踩着冰凉的路面嘻嘻哈哈的撤离。
从那以后,直至林家灭门之前,林怀君再没见过他。
林家灭门时,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
那一夜林怀君赶回来时已经晚了,只看见遍地残尸,鲜血飞溅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