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擎森的生活习惯简单,也没有什么讲究,跟吕想一起住的时候两个人都过得比较糙,反正谁都不在乎。但容印之可是个连牙刷在漱口杯里朝上放还是朝下都放不能马虎的人。
他的生活极其规律且严格。从早上开始,无论前一天熬多晚,只要工作日一定按部就班准时准点起床,洗漱、准备早餐。
出于个人的健康观念,他对早餐饮食非常重视。工作忙起来可以在公司食堂随便吃一顿晚饭,但早餐却一定自己做——不管工作到几点,都会把明天早上的食材准备好,整整齐齐地码在冰箱或者料理台上,十五分钟做,十五分钟吃。
在陆擎森洗碗的时间里,他会脱去身上的睡裙,一件件换上头一天晚上准备好的衣物——陆擎森住进来以后,连袜子都没有自己找过,容印之会根据天气预报连手套和鞋子都帮他拿出来。
出门前,在客厅的穿衣镜里从头到脚确认一遍自己的仪表:头发是不是整齐服帖、领带结的位置是不是合适,那个时候的容印之就切换成容总监、任x_ing先生、Really任。
可是如果陆擎森问他:“今天里面穿什么?”
容总监那端正严肃、不苟言笑的脸上,便立刻会因为害羞而让表情柔和生动起来。如果是男式内衣,他会回答“普通的”;如果是女式内衣,他会回答“就那种的啊”。
秋冬季他经常穿西装三件套,有马甲的遮挡就会很大胆地在里面穿背心式蕾丝套装;夏季天气热,可他连手臂都不敢露,实在忍不住就只能偷偷穿喜欢的小底裤。
第一次发现他也穿“普通的”内衣时,陆擎森觉得反正穿在里面也看不见,便依然很没情商地问“怎么不穿喜欢的”?容印之在羞涩里仿佛又掺杂里小小的懊恼说道:“因为……也不是那么舒服啊。”
最喜欢的睡裙又不能好好地塞进衣服里,能穿着且不会被看出痕迹的就只有内裤,可是对于女x_ing而言美丽又贴身的柔软蕾丝,到了成年男x_ing的r_ou_体上,无论如何都会紧绷且因为身体线条不同而摩擦着皮肤。
只是这种“不舒服”同时又带着奇妙而隐秘的愉悦感,所以容印之偶尔会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才穿在里面。
两个人开始交往以后,容印之穿的次数久多了起来。当然并不是因为压力,反而是因为被陆擎森称赞,便自信起来觉得大胆一点也无妨。
陆擎森有时会因为想看他那个可爱得不得了的神情而明知故问,容印之即使知道也只是在回答后小声地抱怨“你明明都看到了嘛。”
陆擎森很喜欢被这些细小又琐碎的,独独属于容印之定下的日常规矩包围着的感觉——哪怕有时候因为做得不够仔细而被他埋怨。就连胡子没有刮干净这种事,容印之都会无法忍受地强迫他坐下来,亲自再给他刮一遍。
所以就像那个明知故问一样,陆擎森也会时常“刮不干净”胡子。当他仰着脸看容印之认认真真举着刮胡刀,眼睛里映着自己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带着下巴上的刮胡泡就亲上去。
容印之会生气,骂他“混蛋”,然后在他的强吻下又迅速地消气。
到底是谁说他脾气不好?明明就好得不得了。
是让人想起来就忍不住要微笑的那种好。
是即使站在小字家门前,却满脑子都是容印之的脸的那种好。
“擎森!”
许久不见的小字,似乎憔悴了一些,陆擎森一动不动地任他在门口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你终于肯见我了……擎森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小字一边哭泣一边喃喃自语,全然不管他有没有回应,就像不断被自己拉黑又不断换号码发来的那些短信一样。
你不是这样无情的人,擎森。
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我现在真的只想着你。
没有你我会死的,你真的想看我死吗?
陆擎森将他的手臂从肩膀上拉下来,掐住了手腕问道:“为什么要给印之打电话?”
接到容印之电话的时候,陆擎森刚在车站办完托运。
“你在哪里?”
“在托运,正要去接你。”
虽说过年不打算回去,但年货还是要带到,舅妈家、父母家,一份都不曾少过。容印之也一样,直到现在母亲都没接过他一次电话,家门也不让进,最后连锁都换了。准备的礼物和红包只能叫许季桐帮他带回去,还不能说是自己送的,怕母亲直接丢出去。
许季桐这个人,陆擎森没有详细问过,怕容印之会不高兴。但隐约察觉到大概就是他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在称呼对方“学长”的时候,依然带着些许与旁人不同的亲近。
陆擎森把这点嫉妒埋在心里,不想暴露自己更多“混蛋”的地方。
“可不可以现在回来,我在家。”
出什么事了?
没等陆擎森问出来,容印之就挂断了电话。
他在极力忍耐,就像之前第一次在房间之外见到对方一样,忍耐着愤怒、不安、恐惧。
陆擎森想了所有的可能,都没想到小字身上。
“他今天,打电话给我了。”
容印之坐在餐桌前,连鞋和外套都没脱。面前放着一直在茶几上当摆设的透明烟灰缸,里面有三支烟蒂。
他就一直怔怔地盯着其中一支还未散尽的烟雾。
“他说失去你会死,要我把你还给他,不然他会活不下去。”
“……”
“他是不是特别爱你?”
“印之。”
“万一他真的……你会不会后悔?”
“印——”
“你会不会后悔?!”
仿佛被自己过于尖利的质问吓到了,容印之看向陆擎森的眼神顿时惊惶地调转了方向。
“不会。”
陆擎森在他面前蹲下来,握住他紧紧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抬头看他不知所措的脸:“是我没有解决好,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我没有怪你……”
“对不起,印之。”
“我说了我没有怪你!”容印之在拼命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一直在失败。
“他说了很多……你们以前的事,你也会每天接送、无论什么要求都会答应,说你只是跟他赌气,说你们的感情不会这么几个月就——”
“印之!”
陆擎森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看着我。”
“相信我。”
手掌中容印之的脸颊在微微地颤抖,那是从他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不安。他冰凉的双手覆盖住陆擎森的手背,然后抓住,拿下来,以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陆,我可以再让你选一次。”
陆擎森摇头,还没说出答案就被他打断了:“不要现在就告诉我!”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会尊重你的任何选择,绝不会纠缠、更不会去死,麻烦你也告诉他,请他不要打扰我,选择权在你的手上、没有什么‘还不还’的说法。”他不去看陆擎森,语速越来越快,不断地重复“我没有怪你”“只是有点意外”“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是也不要太慢”。
他很努力地表现出冷静自持,不要像以前那样对陆擎森无理取闹,哪怕他现在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对陆擎森发脾气。
陆擎森把他的双手重新握在手里,查看他的小指指尖。
果不其然,又被咬红了。
“不需要选,我会马上去解决好,”陆擎森把那截指尖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不要咬指甲,也不要吸烟,等我回来。”
站起来的一瞬间被容印之抓住了手腕,看着他不断开合着嘴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很快。”陆擎森回答道,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等我晚饭。”
“擎森,你掐疼我了……”小字面露痛苦,动一动左手,露出手腕上一圈绷带。
“为什么给印之打电话?”
陆擎森无视那圈绷带,重复道。
小字无法再回避这个问题,索x_ing挣开他的钳制,抹去眼泪:“因为你躲着我。”
“怎么知道他的号码?”
“花钱有什么查不到的?我连他住哪儿都知道!”小字哭着大叫:“谁让你躲着我!你为什么躲着我!我不准你躲着我!也不准你跟我分手!”
陆擎森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他哭。
“我到底哪儿做得不好我可以改呀!你怎么能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呢?我再任x_ing你都忍着我……我不听话你也从来不生气……你明明那么喜欢我的你都忘了吗……?”
“你还知道他什么?”
陆擎森好像根本就听不见他的哀求,只是一味地追问自己想要知道的。小字难以置信地说道:“陆擎森,你真这么狠?你只关心他,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死活吗?”
小字大踏步地走到客厅推开了窗:“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你是不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