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人是宋喃,我又能如何?”
“他想要念衍阁,我便给他。”
“若是这样能换来他此生的平安喜乐,我绝无半字后悔之言。”
肆意挪开他覆在面上的手,看清了他眼中的笑意,
“你就不怕,宋喃对你,并非真心?”
“我房里衣柜下层第二个桌屉,你打开看看便知道了。”
锦盒里的不是糖果,是一颗药丸。
不久前他拿去找叶大夫看过,里面含有幽心C_ào的成分,十有八九,可医他的毒。
叶大夫说,这种药极其名贵,世上仅存三粒。
一粒在皇宫那位手里,一粒在江南月湖镇青莲山大弟子手里,最后那粒在何处至今无人知晓。
相传皇帝幼时生过一场大病,太医都说无力回天,仍是平安活至如今。
宋喃送他的那粒,可想而知,必定是在青莲山所得。
“我派影卫打听过了,宋喃去月湖镇,一为给卫府赔礼,二为上青莲山求药。”
肆意直直盯着锦盒里的药,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那影卫还说,宋喃上青莲山,一半的山程靠两条腿走,另一半,则是他三跪九叩丢了半条命上去的。”
“与他同去的小厮,本是叶大夫那里的小药童,在出发去江南前就被他买去做了宋府的小厮,改名为纪优辞。青莲山一行,没有跟着回来。”
“若非真心,何必这样待我,竟为了一粒药...”
许凭阑不再往下说,肆意已经明白了,却不放过最后一丝疑虑,
“若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换来你的信任..”
“真像你这么说,我也甘心。只要他要,管他是物件也好,信任也罢,我都给他。”
还有一颗真心,愿意亲自捧着送到他面前,就怕,他不想要了。
“好了,我累了。这些事你随意解决就好,明r.ì我就要和宋喃下江南了,都会结束的。”
肆意放下锦盒,长叹一声,终是推门而出,
“还有一句话....”
“别说了,顺其自然吧。”
许凭阑不放心,半夜溜进了宋府。
宋喃枕着包袱,趴在桌上睡了,不知梦见什么了,竟牵牵嘴角笑了起来。
“真是,傻。”
许凭阑轻手轻脚挪开包袱,又将人抱回床上,掖好被子,在人唇角处落下一吻,安心回去了。
他走的太快,甚至没注意到宋喃眼角笑出的一滴泪花。
这夜漫长,有人欣然入睡,有人辗转难眠。
☆、第四十一章
天亮了。
许凭阑早早地坐在念衍阁楼下,手捧医书,边翻看边品茶,
伽蓝打着哈欠从二楼走下,
“阁主,您还不去接宋二公子吗?”
“不急,让他多睡会儿,白天得赶一天的路,累人。”
手指捻起书页翻过去,一目十行,目不转睛。
“画楼,军师来信说,天还未亮宋喃就被皇上召入宫中,现在还没回来。”
许凭阑坐不住了,医书从手里掉落,装线断了,书页散落一地。
“找官予安来,我要进宫。”
来人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款款迈入念衍阁大厅,
“轿子已经备好了,走吧。”
皇宫,御花园。
颜景云携宋喃手已经在这漫步三个来回,还有继续的趋势,被宋喃及时阻止了,
“皇上,臣该回府了。”
小皇帝招手唤太监总管过来,低头矮身询问,
“潘霖,你说,宋爱卿这是何意?”
太监总管细着嗓音高声回应,
“回皇上的话,宋少傅这是累了,需稍作休息,素商宫是个好去处。”
颜景云满意地点点头,
“来人,带宋爱卿去素商宫休息。”
太监宫女们一听,架也似的把宋喃送去了素商宫,并且很有眼力见地锁上了宫门。
宋喃前脚被‘关’进去,许凭阑后脚就进了宫。
皇帝上一次见他,还是官府那个名唤官予非的大小姐,转身就摇身一变,成了念衍阁的许大阁主。
“C_ào民给皇上请安。”
颜景云抬眼细细打量,眼前这人和宋丞相个子相当,身形修长,就是脸上这道疤嘛,着实有些慎人。
“平身吧。”
许凭阑知道颜景云不待见他,也没想多待,直奔主题,
“敢问皇上把C_ào民的人藏哪了?”
这话一出,四下都惊了。
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么跟皇上说话。
他也不恼,偏偏笑得更珠光璀璨了,
“许阁主猜猜,你的宋二公子,是在朕的刑部大牢,还是在朕的东西六宫?”
官予安在一旁打着哈哈缓解两人气氛,手里暗暗塞了张字条给许凭阑,被他小指一带攥入手心,
声音比来时更添几分清冷,语气中略微带着些不屑,
“皇上不愿j_iao人也罢,C_ào民先行告退。”
抬腿欲走,被小皇帝一把扯下发带,乌黑的长发落满后背,与月白色的袍子互相映衬,许凭阑回头,只露出瘦削的下巴,隐隐有些宋衍的感觉。
“许阁主既然来了,不妨与朕同饮几杯?”
“多谢皇上好意,C_ào民鲜少饮酒,还请皇上把发带还与C_ào民,以便C_ào民早早出宫。”
颜景云不但不还他,还把发带绕上自己的手腕细细品味,素白色中带着鹅黄,周边一圈浅浅梨花纹,和某人的喜好如出一辙。
“喝几杯茶即可。”
官予安一看形势不对,生怕许凭阑直接拔剑架上皇帝脑袋,赶紧跑到两人中间,硬是挤出个缝来钻进去,
“喝喝喝,臣也去!皇上,还是品茗楼?”
颜景云点点头,仍是没有归还发带的意思,已经走出几步带路了,步伐极轻快,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许凭阑打开手掌中的字条,伺机瞄了眼上面的内容:人在寒节宫。
宋衍早早侯在品茗楼,亲手为来人沏了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一旁的小太监殷勤地替他摆放好茶具,耐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丞相大人,宋少傅明明在素商宫,您为何派人送了写着寒节宫的字条给官大人?”
手腕微抬,又一杯清茶入喉,这才不紧不慢道,
“你忘了寒节宫里,住着哪位主子了么?”
宋衍动动嘴角,竟是扯出一丝冷笑来,
“这一次,那位可不会轻易放过今r.ì宫中这位贵客了。”
小太监一点就通,与宋衍会心一笑,瞬间明白了。
皇上好龙yá-ng是宫中人尽皆知的‘秘密’,人人都以为他好的是从北国千里迢迢赴京赶考中了状元的谢府二公子那口,只有当事人和宋衍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但他待谢知遇,却是极好的。
明明只是状元,入宫不过三r.ì便升了一品大学士,若不是爬了龙床,谁会有这般好运?
寒节宫不同于其他宫殿那般富丽堂皇,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住进去的。
入宫的秀女,被选中的人数本就少,升了位分的更是一只手便能数的过来,没一个有这等运气能住进去。
谢知遇不过一介文官,仗着有几分姿色和皇上的宠爱,从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他许凭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还的。
远远瞧见皇上的身影,宋衍便抑制不住地轻挑眉,弯了眼角。
相比平时一丝不苟的神色,这个笑已是极尽温柔了。
“微臣参见皇上。”
颜景云撩袍子坐下,示意宋爱卿平身,两人四目相对,眉角眼梢里全是戏。
“朕来看看你这茶泡得如何。”
又给许凭阑和官予安赐座,任他俩如何背后指手画脚打眼色,就是摆明了一副朕本来就是来喝茶的样子,颇为傲娇。
宋衍给在座的一人倒了一杯,轮到许凭阑这里时,手却顿住了。
“画楼,你怎么披头散发的便入宫来了。”
话是这样,语气里毫无责备之情,反倒很关心的样子。
许凭阑不说话,余光瞟了眼被某人缠在手腕上的发带,作无奈状,
“出门太急,一阵风吹来发带便松了。刚掉在地上又被不知哪来的野狗给叼走了,一只野狗,我能怪他么?只好这般模样来了,还望衍哥和皇上见谅。”
颜景云也不生气,只觉得这人比上一次来时更有意思了。
“哎呀,微臣也走得过急,随身玉佩给落在御花园了,”官予安话说到一半,扭头看许凭阑,
“可否劳烦许阁主帮我去寻寻?那枚玉佩还是皇上亲赐的,上好的汉白玉呢!若是丢了,臣一定会十分痛心的。”
许凭阑喝茶的动作一滞,看官予安的眼神中充满了关爱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