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居室 by ranana【完结】(3)

2019-04-08  作者|标签:ranana


  不,他不确定迹部景吾是否爱过他。他的感情太飘渺,情话说得太熟练,手法太纯熟,演技太出色。
  或许,只是在那一段时间里,他让他产生了一种被爱的感觉。被爱的错觉。
  他和迹部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生活方式,生活习惯不同,甚至在作息上都有细微的差别,在一起的两年,谁都没有为谁改变多少。他不是关心流言的人,但是或多或少也听到过别人的闲言碎语,没有人看好他们,每个知**都在打赌他们能在一起多久,一个星期,一个月,一个半月,两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半年已经是迹部更换**频率的极限了。
  可惜,他让所有人都失望了。他们在一起,竟然两年之久。洋子小姐还开玩笑的说,手冢啊,你总算是刷新了迹部的记录了。
  然而记录这种东西,不是用来保持的,而是用来被打破的。
说要在一起的是迹部,提出分手的还是迹部。那天下午,他们在天台上喝茶,他看书,迹部在摆弄手机,阳光既不刺眼也不沉郁,他被书中的故事所吸引,在迹部说出,“我们分手。”这句话之后的许久才反应过来其中含义,他抬起眼看迹部,推了推眼镜,点头答应了。接着,他又继续埋头看书,只是那书页迟迟都没翻。他的手指捏着书角,视线停留在了该页的最后一行上。


第五章
  想起分手的那一刻,没来由的就联想到了决定在一起的时候。手冢仰面躺在床上,月光爬进室内,洋洋洒洒了一地,那天晚上的月光也是如此狡猾的模样,和迹部景吾那半隐在暗处的悠闲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是他一贯的姿态,无所谓,随性,恣意。对任何人,在感情上都不执着。来去自如。
  他听到这么样的迹部景吾对他说,“手冢,我们在一起吧。”
  那天手冢有些感冒,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便怀疑自己的感冒是不是引起了发烧,他摸额头,不烫,手滑下的时候,碰到了脸颊,倒是有些烫手。他转过身,提起墙角的运动包就要往自己的房间走,迹部却喊住他,“你是在无视本大爷华丽的表白吗?”
  为什么是我?
  手冢停下脚步,想要问他,却哑然。
  是不是因为我是你之前从没遇到的那种人?
  他将疑问埋在心里。因为就算是问出了口,问题也会被迹部景吾直接忽略过去。他知道他,知道他的兴趣不会维持很久,甚至在猜想,他对自己的兴趣能保鲜多久?
  或许,会在迹步意识到他也是被他的紫色晃过眼的人之后,他就会离开,走远,望不见。
  “手冢,我喜欢你。”
  致命的甜蜜毒药,迹部景吾的杀手锏。手冢回身看他,大概没人能在迹步景吾说出这一句话之后幸免于难。他推推眼镜,迹部的身形在镜片中摇晃,鼻子堵塞,呼吸不顺畅,手冢微张口嘴调整呼吸,感冒,似乎加重了。
  手冢想了会儿,半晌才闷闷的回了句,“恩,谢谢。”
  这回轮到迹步发愣了,什么谢谢?谢什么?这个面瘫的家伙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是他根本不明白“喜欢”这两个字的定义?或者他对自己果真没有丝毫感觉。
  迹部一咬牙,自恋之心极度膨胀,哈?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对本大爷的表白不动心的人?
  手冢没再多话,径直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那声关门声在迹部景吾耳中尤为刺耳,他眉心一跳,大步走过去,霍地拉开门,手冢衣服正脱到一半,准备泡个热水澡就睡觉,他的眼镜搁在了床头柜上,看不清迹步的脸,只看到一段模糊的人影莽撞的向自己冲来,手上解扣子的动作随着那人影的靠近而僵住了。
  “本大爷说喜欢你啊。”迹步握住他的手,将他推倒了墙边,轻压着。要是按照从前的套路,这种状况下,他早吻上去,和身下一脸迷糊的人纠缠一番了,可他看到他,一本正经的脸,认真,不苟言笑,因为感冒而略显呼吸急促。他的手指擦过他的嘴唇,不想吻他,只想这么轻轻的碰一下,他撩开他的刘海,也不亲昵的将手指□他的头发里,只是小心翼翼的掠过,还有他的耳朵,也仅被他的手轻轻拂过。
  “会传染。”手冢吸了吸鼻子。
  迹部环抱住他的腰,搂着他,不想上床或是做其他**的事,就想搂着他。听他微带鼻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一瞬间,他的身体和脑袋都清楚地认识到,手冢国光,他和别人不一样。
  只是这份认知却在漫长的相处中被消磨,淡忘,泯灭散去。
  手冢侧过身,他有些困倦了,回忆太沉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早晨的时候,他醒得早,送药的护士看他精神不佳,小心打探,“是不是失眠了?”
  “恩,有一点。”手冢点头。
  “那要不要配一些安眠药?”护士递给他装上药丸的浅口小杯。手冢接过去,拿了水杯,正要吃药,就看到迹部推门进来。有些惊讶,他还没回国?
  “快收拾东西,飞机快到了。”迹部景吾夺过他手里的药,“别吃了,和我回去。”
  手冢扶眼镜,将药拿了回来,就着水一咕嘟全咽了下去。
  “已经联系好医生了,日本的医疗条件不比这里的差。”迹部瞪一眼护士,护士一个激灵,收过杯子就快步退了出去。
  “还要在这里训练。”手冢瞥他一眼,面向窗外。
  “训练什么?手冢国光,你的职业生涯已经结束了!”
  手冢微怔,脸上的表情竟有了细微的变化。
  “你的教练都说了,你不要再骗我了,什么两三个月就能恢复,都是胡扯。已经都结束了。”迹部大步走到窗前,哗啦拉上窗帘,室内一下暗了,“你的腿,要想恢复成运动员的水准已经没有可能,你还在做什么美梦?”
  透光的窗帘散出奄奄一息的光,手冢抬手擦开那晃悠悠的,落在镜片上的名叫迹部景吾的人影。
  “迹步,”听到手冢缓缓念出自己的名字,心间油然生出一股久违的亲切感,迹部走到他床边,手冢仰脸看他,眼神坚定的,“我还想打网球。”
  一室的暗全被他眼中的光彩所折服。迹步面色一灰,手冢又说,“为什么要来这里?”
  迹部拉过一张椅子,背朝着手冢坐下,他垂头,手上撩拨自己的发,轻笑一声,“真是败给你了。”
  “唔。”手冢应了声。
  “手冢啊,你还有衣服在我房间里,浴室的橱子里还有毛巾没拿走,还有一双拖鞋在我的床底下。”迹部细数这些零碎的物件,“还有啊,告诉你吧,这些东西都是我藏起来的。你整理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
  “啊,是我大意了。”手冢拉了拉被子,有困意渐渐涌上。
  “如果你没出这场车祸,我们会怎么样?”迹部依旧背对着他,难以看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手冢答不上来,问题似乎无解。又似乎是让人释然的关键所在。
  我们会不会彼此想念,会不会对着一张电影海报出神,会不会对着一场网球比赛发呆,我们的生活会不会再有交集,我们会不会在与别人的匆匆忙忙中明白生活确实的意义。我们还会不会如此执着。为梦想,为感情。
  “你想要打网球就好好休息,两三个月恢复不过来,那就用两三年,要是还是不行那就用五年十年,不过,说不定到那时候已经没人愿意和你打比赛了。”迹部笑着起身,他往门口走,“到时候,也说不定没人愿意找我拍电影了,本大爷啊,说不定已经成了社长了啊。”
  手冢颔首,似是在表示赞同,迹部拉开门,半倚在门上,“再见。”
  在接收了他短促的告别之后,手冢摘下眼镜,轻声回了句,“再见。”
  像是一场电影终了,银幕上打出了结束的标语,瞬间,所有的影音都消失,只剩下满场的黑,而在这静默的短暂的黑暗之后,影院里会亮起灯,会有掌声响起。然后,一切又都会喧嚣起来,不亚于银幕上的精彩。
生活偶尔如此。


第六章
  电影上映的时候,和这部电影有关的信息几乎霸占了所有报纸的娱乐版,甚至有两份报纸还拿有迹步模样的剧照当成了头版头条。电视媒体也没闲着,电影还没上档,只是播出了一个片花,洋子就恨不得一天里能有四十八个小时来让迹部去赶通告,又或者把迹部景吾一劈为二,塞进不同的摄影棚里录制节目。忍足还打电话取笑迹步,“你们公司是要榨干你最后的价值。”
  迹部挑眉,“本大爷愿意。”
  也难怪媒体会对这本制作成本中等,导演不大牌,演员里更是除了迹部之外全都是影视学校新生的电影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全赖迹部在开机仪式上对一众媒体说的,“这将是迹部景吾最后一本电影,这本电影之后,我不再参与任何广告,电影,电视剧的工作。”,一句话就让到场的媒体都打了鸡血似的,一下从无趣的,毫无绯闻八卦可挖掘的开机现场沸腾了。面对一片闪光灯,迹步起身,直接往后台走去,洋子站在后台入口,眨巴眨巴眼,迹步拍拍她的肩,“接下来,麻烦你了。”
  洋子断线的思路这才给理顺了,他,迹部景吾,竟然一声不吭就这么像媒体宣称要息影!洋子一边拦下吵嚷着要追着迹步问话的记者们一边在脑子里飞速进行着公司的长远损失,迹部的违约金之类的繁杂计算。
  电影打从开拍就赚足了人的眼球,有不客气的评论家直言不讳的指出,“这完全是炒作,哪个演员会在自己最当红的时候甘愿隐退?”
  迹部在电视采访就这个问题嚣张的回道,“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迹步景吾。”
  电影拍摄时更是做足了保密工作。忍足打电话给迹部,说是要去探班都被阻止了,忍足皱眉,“你们导演连演员的性福都要剥夺?”
  “岂止性福!”迹部在电话那头哈哈笑。
  忍足又说,“你是乐在其中啊。”
  迹部这才收住了笑声,“最后一本电影,当然要乐在其中。”
  “不会真的是要退出吧,我还以为是你们公司的宣传手段,毕竟是没什么名气的导演和演员啊。”
  “本大爷什么时候骗过人?”迹部冷哼一声,“说到做到!”
  “呵,那就等电影上映了看你表现了。”忍足低声笑,想象着他得意的,趾高气昂的模样,突然生出危机感,再过几天,他和迹部交往就要两年了。
  两年,不知道逾越过这个记录的人会不会是他忍足侑士。如果诞生了新的记录,这个记录又会保持多久?
  忍足有些明白为什么那时候手冢没有跟着迹部回国了。一直心惊胆战的数着日子生活,小心翼翼,再怎么豁达隐忍坚硬,面对的是自己所爱的人,面对的是一个没有定数的人,谁都会怕,不承认也好,心底终究沉淀着一丝畏惧,害怕哪一天,他会离开,不留一丝痕迹的。
  想到此处,忍足瞥一眼窗外,日光西沉,黄昏的醉态披撒在窗外的小道上,没来由的想起他和迹部曾经讨论过的一个话题,关于爱情。
  在没有点灯的夜色中,他们在阳台上抽烟,青色烟雾升在黑色布景中,飘渺欲碎。他问迹部,“你有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本大爷不是和你在一起吗?”迹部随意敷衍他。
  “在一起和爱,是两码事。”他背靠阳台,嘴角叼着烟,手垂在身侧,有意无意的去勾拉迹部的手指。
  “有啊。”迹部回答得倒快,有些出乎忍足的意料。
  “我给不了他想要的。”迹部补充道。
  “那你能给我我想要的吗?”他笑了。
  “处得开心就处,不开心就散,多简单的事情。”迹部的烟燃到了尽头,一星点的火光闪烁片刻,消失了,他的声音也断在了空中。只有自己还继续说着,“可惜你爱上的是个认真的人,认真又执着。你又管不住自己的脾气,性格又糟糕,你害怕他被你伤到,宁愿错过。”
  说完这句话,迹部就一声不吭的吻了他,不同的烟味在口腔里纠缠,实在是呛人。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两种人,互相珍惜,互相爱彼此,却选择分开。忍足侑士坐在电影院里听到迹部所饰演的角色说出这么句台词的时候,他忽然明白,跨越过两年又怎么样,在一起一辈子又怎么样?
  而,爱不爱那个和你在一起的人,又怎么样。
  电影散场,他没等一众主创出来给首映式画上圆满句号就先行离开。他开车回到迹部的住处,他进门,换上拖鞋,往那间客房的方向走,客房的门没有锁,他打开灯,看到整洁的房间,床上铺干净的床单,摆两个枕头,床前摆着一双拖鞋,他打开柜子,里面有一两件衣服,浴室里也挂着毛巾,似乎随时随地都可以重新让那个人入住。
  他忽然很想抽烟,他想,抽完这根烟,我就离开。他想起那电影的海报,深蓝色背景,迹步坐在血红色的沙发上,手上夹着细长的香烟,光线只一束,打在他脸上,光和影瓜分了他的脸,泪痣在香烟的烟雾中夺目。他的眼神空洞,像是不懂感情的人偶,动作却倨傲,高高在上。
  还有电影的名字。
  《两居室》。
  大概电影里所说的那两种人是幸运的。两个世界的人,误入歧途,又踏回原路,用自己的后半生进行漫无边际的思念,不怪责对方,只怪互相执着,各有坚持,终不得已。
  后来,迹部景吾真的成了社长。手冢国光没能再打网球,他做了网球教练,名声在外。一次,在被一家网球杂志采访的时候,被问及以前作网球选手的日子,记者不知从哪里知道的消息,说到他曾经和迹部景吾做过室友,问他,迹部是不是真的不好相处?你们还有联系吗?
  手冢想了会儿,问道,“你看过他的那本叫做《两居室》的电影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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