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抵是知道自己露馅了,便不说话。
二哥方才听天权说了那么多,虽想帮我,却也不忍叫天权如此。
若是以前的天权大可甩袖离开,根本不用怕我能追上去,可如今他斗不过我,二哥若不帮他,他估计也只能任我摆布了。
洒脱如文曲星君,怎会落到这般境地,着实叫人惋惜。
夜里凉,风一吹,天权忍不住咳了两声。
二哥随手了化个仙罩,将那些夜风全挡在了外面。
我心疼天权,上前想去拉他,他往边上移了几步,站到了二哥身后,我只得尴尬地收回手。
二哥道:“天权君身体不适,我先送他回去。你在蜀山莫要惹事,我改日再来看你。”
我若放天权回去,这玄冥宫我是进不去了,怕是以后就算我把九条尾巴都割了他也不会来看我。
我佯装同意,见他二人背对着我准备踏云归去,我立马施法将天权弄晕过去,打横抱起。
这些年我表现得太乖了,二哥还不能习惯我突如其来的胡闹,他气道:“你这又是做甚,待天权君醒来,非同你生气不可。”
我道:“他如今已是在同我置气了。二哥,此事你莫要管了。我不会对天权怎样的。我好不容易才记起来,只想趁他回去之前同他多呆一会儿。”
我将天权带回房间,放到床上,他似乎比之前还瘦,抱着总觉得轻飘飘的,周身的仙气也薄得难以察觉。
我回头问二哥:“天权的法力何时才能恢复?”
“那不过是天权君唬你的话,你还当真了。你真当诛仙台是假的么?”二哥叹了口气,道,“天权君跳了诛仙台,剃了仙骨,修为自然也没能留下。他如今能重返仙班,不过是因为他的仙籍仍在。短短百来天,他能修炼至此已是难得。兴许是为了赶来阻止你,耗尽仙力,方才如此。如若不然,你以为凭天权君的能力,怎会在你脑子里留下一丝痕迹?若不是知道你定不会喝下孟婆汤,也骗不过你,恐怕他只想给你灌下一锅吧。”
原来天权早已丧失仙力,当初改我记忆怕也是靠着留虚琴的灵力方才做到的吧。
我忽然想起,那日分明是二哥把我带上去的,我质问道:“天权如此做我能理解,可你是我二哥啊,怎也帮着他?”
二哥无奈道:“当时开阳君同我讲,天权君已恢复了些,叫我带你上去,兴许天权君看多了便想起来了。我把你留在那,去找开阳君时他才同我说的,也是他叫我带你来蜀山找温恒的。”
我苦笑道:“他便这么不想我记得,非要将我推给别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二哥当时也没想到向来心软的天权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明日一早我便来接天权君,你也莫要耍什么花样,否则来的就不是我,而是北斗的几位星君了。”
论仙术,天权不比其他星君差,可若论武术,他便是垫底的,但他平日x_ing子好,其他星君也都愿意让着他。
如今天权完完全全是几位星君里能力最为微弱的一个,北斗几位星君的感情又是极好的,怕是事事都让着他,宠着他,生怕别人伤他一根毫毛。
想当初我在北斗七宫厮混时,他们也会因我比较弱便让着我,我若在外面闯了祸,别的星君也会护着我。
这样一想,我把天权留在蜀山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坐在床边,看向天权,握着他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可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山上夜里凉得很,少了仙气护体,天权也觉得冷了。
他缩作一团,蜷在角落里。
我看着觉得好笑,又笑不出来。
我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
在这住了许久,都不知道蜀山的被褥这般差,天权在里面睡了许久竟还是冷的。
兴许是我身子暖,周遭仙气足,叫天权觉得舒服,他并不排斥我,还微微向我这边倾斜了些。
我从背后抱住他,他的身子好凉,这怎能叫我不心疼。
他还是那样浅眠,我不过是动了一下,他便醒了。
他感受着来自身后的温暖,微有愠色,立马掰开我的手,掀了被子坐起来。
可他也只穿了件里衣,冷得直哆嗦。
我将被子都裹到他身上,道:“多少年过去了,你怎还是这般爱逞强?”
他不理我,光着脚下去找他的衣裳。
我无奈地看着他穿好衣裳、鞋袜,推开门出去。
门外风大,他便不住地咳嗽。
我化了个仙罩罩住他,慢慢走过去,道:“你非要将那些弟子都吵醒才肯罢休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跑什么?”
他淡淡道:“上仙虽不会对我如何,可这同床共枕实在是......”
“是什么?”我道,“你们北斗几位星君哪次喝醉酒不是随便睡的?你同贪狼星君在北极宫睡过一张床,也曾在天关宫和廉贞星君共享一榻,更别说多少次同武曲星君醉卧玄冥宫了。”
我说的都是实情,我和二哥同他们喝酒时也是这般,何曾在乎过这些。
他终于也不装了,直接道:“苏淮,便当是我对不住你,枉承了你的好意。以后我俩天各一方,互不干涉。”
“你总算叫我名字了。”
我突然上去抱住他,他也是一愣,可他推不开我。
我道:“是我对不住你,是我的错,我不该叫你替我承受那些,更不该辜负你。可你以前那般宠我,如今怎能这么狠心,说不要我就不要我?我若是闹出点什么,你不在了,谁来护着我?”
“你已是上仙多年,还需我护着么?”
我放开了他,看着他,道:“那换我来护着你,可好?”
以前我若这么说,他定会欢喜,可如今他却道:“我护不了你,也无需你来护着。上仙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
天权狠起心来,我说什么也没用。
我道:“那你能让我抱着睡一觉么?”
天权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即便他不答应,我照样可以绑了他上床,于是他点了点头,但他有条件。
他道:“我可以同你一起睡,但却不能叫你抱着,我同北斗的星君们可从未如此过。”
只要他肯,叫我如何我都愿意。我欣然点头同意,拉着他进屋。
天权睡在里面,靠着墙,离我离得远远的,可我看着他就忍不住想笑。
他还是同以前一样,什么都让给我先,把被子大半都留给了我,自己只拉了个角。
我将被子裹到他身上,道:“来者是客,哪有叫客人受委屈的理。你放心,我是狐狸,不怕冷的。”
他不同我说话我也无所谓,我看着他睡便很开心了。
他睡着了便把自己缩作一团。
我靠近了些,心想,他只是说我不能抱他,却没说他不能抱我,那我让他抱着好了。
我极力散着周身仙气,好让我的仙气也能滋养着他。
他果然有感觉,渐渐朝我这边靠过来。
我见机化作狐狸,钻到被子里,缩成一个毛团。
他只触到了毛茸茸的一团东西,摸着暖和,兴许还以为是被褥或枕头,也没在意,便环进怀里。
我在他怀里,嗅着那股清香,也渐渐睡了。
这一夜我睡得极为安稳,无梦,一直到天明。
天才微微亮,那些蜀山弟子已经晨起。
我怕他们吵着天权睡觉,便钻出了被窝,化了人形,欲施法将那些个声音全都挡在屋外。
天权怀里的热源突然消失,他不习惯地动了几下,像是在找回什么。
我看着欢喜,刚想施法,然后钻回去,便有人来了。
我只见着一个人影靠近,生怕他敲门,便化了光飞到屋外,顺便施法将屋内与屋外隔绝开。
来人是温恒。
我此刻只穿了里衣,他见了甚是奇怪,问我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我道:“可有何事?若无事,我便要回去睡觉了。”
温恒道:“有个弟子突然发了怔,什么都不记得了。苏棕上仙正好来了,在他屋里,我便来找你过去。”
二哥竟来得这般早。
我同温恒道:“你先去吧,我披件外衣便过去。”
我回屋穿了衣裳,见天权皱着眉头,忍不住想去帮他抚平。
手还没碰到他,又怕弄醒了他,他即刻就要走,只得讪讪收回来,往弟子的厢房赶过去。
很多弟子都围在厢房外面,只有二哥、温恒和秦吟在里面。
我先在外面问了情况,一个弟子告诉我:“十四师兄早些前就老说自己近来记x_ing差了,总忘事,我们还以为是他练功过于勤快,累着了。怎知今日一早起来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走进去,问二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说忘就忘了?”
二哥将香炉里的香灰挑了出来。
我闻了一下,道:“这香是上回司命拿来的,那弟子上我屋里去,闻着喜欢,我便都送他了。总不能是这香有问题吧?”
二哥点了点头,疑惑道:“这香是司命拿来的?”
“不然该是谁拿来的?”我兴许是猜到了,便道,“想不到堂堂一个星君竟学了这些个玩意儿来算计我。罢了,既是他的东西,兴许他知道该如何解。”
我将其他人都挡在了外面,领着二哥和那个弟子进屋。
天权已经换好了衣裳,坐在床上把玩他的玉箫。
我道:“这个弟子你可能治?”
他只看了一眼,也不说话。
这个弟子是因我才着了道,我不能放着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