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淮只得一个人去北极宫。
苏淮刚走,天权便掏出来古籍,施法召唤天书。
有了之前多次失败的经验,这次天权很顺利地召唤出了无字天书,他写下了苏淮的名字,将苏淮的命数显现出来。
施法成功的瞬间,无字天书化作一道光,忽地一下飞向天权的脑门,霎时间天权的脑海里多出了一段不属于任何人的记忆,那些画面如走马灯似的在天权脑海里浮现。
天权看见苏淮赶去救坠崖的文清,阿琳为救文清而遭了毒手,因未能救下文清和阿琳,此后数年苏淮都在悔恨中度过。也正是因为没救下文清,才叫苏淮往后的日子里对文清更加不能忘怀。
之后几世,正如司命说的那样,“非但今生牵扯,来世也该是有因果的”。
文清的每一世,他命里的狐狸,也就是苏淮,都会去凡间寻他,却多数没有善终。
要么是文清因苏淮而死,要么是苏淮为了文清丢了一命,断了尾巴,然后被天权强行留在玄冥宫内养了数月伤。
伤一好,苏淮又下凡去找文清了。
苏淮曾请求司命,让他给文清写一段好的命数,可文清命里有只狐仙,苏淮的命数是司命改不了的,因而无论司命如何改,文清的终了仍在那。
最叫天权难受的是,某一世苏淮与文清修成了正果,文清死后,苏淮心痛不已,竟自断狐尾,将自己的一条命允给了文清,以此求得文清复生。
但苏淮自己没能挺过断尾之痛,最终还是被天权带回了玄冥宫。
天权不忍苏淮受苦,以传感之术生生替他受了这断尾之痛。
可即便如此,仍阻止不了苏淮一心要护文清,就好像任谁劝说也阻止不了天权要护苏淮的心。
然而,断尾之后的苏淮只剩下这一条命,他的九尾白狐此时已经与普通狐狸无异。
天权执意要留下苏淮,施法将苏淮困在玄冥宫内,苏淮却强行破了他的法术。
苏淮已经断了八尾,法术应是大不如从前的,若不是天权方才替他受过断尾之痛,还没能缓过来,怎能叫苏淮得逞。
苏淮的命数还是到头了。
临死前,苏淮不忍文清苦苦轮回于世间,便将自己的内丹仙元给了文清,等天权赶下凡间为时已晚。
便是要陨落之际,苏淮心中也只记挂着文清。
他恳求天权去取孟婆汤,好让文清忘了自己。
天权从苏淮的命格记忆中缓过来,掌心早已被自己抓出了红印。
方才脑中的断尾之痛似乎还在,叫天权浑身发寒,背后沁出了冷汗,额间也全是汗珠,脸都白了,整个人都在颤抖。
天权只觉得头痛欲裂,有些缓不过气来。
苏淮回来,看到天权这副样子,吓坏了,赶忙扶天权躺下,着急地问道:“天权,你这是怎么了?”
这么多天来,苏淮都没注意到天权的手,此刻见他抓得紧,怕他伤了自己,便去掰开,这才发现他的食指早被自己咬得不像样。
天权深吸了几口气,道:“我没事,歇一会儿就好了。”
“怎会没事!你莫要逞强,我去请药王来。”
苏淮要走,被天权拉住了衣角。
拉住苏淮那一刻,天权恍惚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苏淮这一走便不会回来了,好像自己抓住的不过是空气,就连眼前的人好像也变得不真实起来,天权差点以为是自己疼出幻觉来了。
天权轻声道:“苏淮,你别走,留下来陪我好么?”
兴许是因为知道了苏淮的命格的缘故,天权变得害怕起来,连语气都不似平常了。
苏淮拿开天权拉着自己的手,把天权的手放进被子里,沿着床边坐下。
他帮天权盖好被子,道:“我不走,你睡会吧。兴许睡醒了就好了。”
天权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苏淮无奈地摇头,也不知天权怎么了,自己不过出去了一下午,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坐了一会,寻思着还是得请药王来看看才好,便起身。
怎知天权竟拉着他的袖子,他这一动,天权便醒了。
天权有些失落地说:“你方才不是说不走了么?罢了。”
天权放了手,整个人背过身去,闭了眼。
苏淮哭笑不得,只觉得今日的天权反常得很,竟像个孩子似的。
他认识天权几万年来,何曾见过他这副模样,怕是连北斗其他六位星君都未曾见过。
天权这会儿头痛、心痛、浑身都痛,他低声道:“你回青丘吧。出去时帮我叮嘱她们一声,就说我近日不见客了。”
苏淮没有做声,天权以为他已经走了,才艰难地回过身,却见苏淮脱了外衣,一下子挤到床上来了。
苏淮抬手帮天权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往常我要什么你都依我,今日我也依你一回。你若愿意,便同我讲讲,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竟叫我们洒脱的文曲星君变成这样。你若不愿意,那我便不问了,只陪你睡觉。可好?”
天权轻轻点了点头,道:“谢谢。”
天权这声“谢谢”叫苏淮很不是滋味。
他想,天权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才会叫他如此,只是不知是何事。
苏淮也不问了,默念了个诀,将房门锁上,又将烛火都熄了。
天权不敢对着苏淮,只好背过身去。
苏淮凑近了些,手就这样环了上来,他轻声道:“你怎抖得这般厉害?是太冷了么?天权,我能抱着你睡么?”
“这......怕是不妥。”
“我都听你的了,你也依了我吧。”苏淮道,“小时候我也抱着长姐和二哥睡,可后来他们说我长大了,便不让我抱了。”
天权心想,原来苏淮只是把自己当做兄长了吗?也罢,该是如此。
天权小声道:“那便依了你吧。”
苏淮闻言,又凑近了些,整个人都贴着天权,紧紧地抱着。
天权脖子根都红了,不过他没看见苏淮也是红着脸。
苏淮小声道:“这样真好。”
天权却觉得有点苦涩,他道:“苏淮君还真真是个孩子,若是被旁人得知,定会笑话你一番。”
“我才不管呢,我便是喜欢抱着你睡觉,又关他们何事。”说着,苏淮放轻了声音,道,“我便只是偷偷抱着,不叫别人知道,不会害了你的。”
苏淮指的自然是诛仙台的事。
天权微微点头,他闭上眼睛,心想着定要设法帮苏淮改命,无论如何都不能叫身后的小狐狸一生这般痛苦。
那天夜里,天权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站在诛仙台前,身后,苏淮手一伸,将他推了下去。
第78章 跳诛仙台
苏淮因文清一事同天权争执,天权既生气又失望,玉扇一扇,将苏淮撵出了房门。
苏淮当时正在气头上,解下腰间的玉箫,连同此前天权送他的折扇一起放在了玄冥宫院内的石头上,愤然离去。
苏淮来之前,天权刚收了窥世镜,因见苏淮与温恒一路虽有惊但无险,方才放下心,怎知苏淮这会儿找来,还同他吵了一架,说了些叫他心寒的话。
天权本就有伤在身,被苏淮这一闹,气急攻心,血气顺着喉咙就上来了。
他走出房门,看到放在石桌上的玉箫,只觉得浑身无劲,唯有勉力站着。
北斗其余六位星君听闻苏淮急匆匆地来了玄冥宫,又气冲冲地走了,觉得不妙,便赶来了玄冥宫一探究竟。
尚未进门,便看到天权失魂落魄地呆站在院内,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血。
武曲星君急忙过去扶他进屋。
贪狼星君回头对廉贞星君道:“玉衡君去请药王过来吧。”
“我这就去。”
廉贞星君不敢怠慢,仙身化光往药王府上飞去。
巨门星君取了玉箫和折扇,拿到贪狼星君面前,欲言又止。
贪狼星君道:“进去说吧。”
禄存星君叹气道:“如今可该如何是好?”
贪狼星君看着天权,想他们北斗七位星君自成仙以来是何等悠哉快活,何曾料想会有这么一天。
天权靠在床上,掩面咳了几声,皆有血色。
他无奈地笑了笑,道:“我恐怕要在床上躺上好一阵子,不能同你们一块喝酒了。”
“少喝些也好。你且先同我们说说,你和苏淮君是怎么一回事?”
天权知道这事瞒了也没用,便道:“是我低估了沈文清在他心中的位置,也高估了自己,他如今找来要个说法,我无话可说。此后,他应是不会再来了。”
“我以前怎不知你是个碎了牙往肚里咽的。”贪狼星君将那支玉箫拿给天权,道,“你替他做了这么多,就甘愿他同刘温恒一处?”
天权心中自然不甘,可他深知自己是这天宫的神,当六根清净,不得动凡情。
他同苏淮始终是没有善终的,既是如此,又何必叫苏淮知道,让他为难。
天权道:“原是我自作多情,又怎管得了他要同谁一处。即便他真的能应我,回头我再往诛仙台一跳,也不过过眼云烟。”
武曲星君感叹道:“当初我就该劝住你。唉。”
“我活了十余万年,很多事早已看开,开阳君无需替我难过。”能为苏淮做的事,天权都已经做了,这会儿心也凉了,他道,“届时若东窗事发,诛仙台前你们莫要相送,也不要同他讲。我俩既无分,这缘就此断了也好。”
药王赶到后,替天权查看了一番,眉头一皱,问道:“星君怎会伤得这么重?竟生生丢了几万年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