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憎会
布何图给业律渡了些真气后,觉得异常疲惫,他跑到溪水边洗了把脸,接着又变出一块棉布放在水中投洗拧干,跑回业律身边给他擦了几下。业律的嘴角和下巴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布何图来回抹了许多遍才将这些血迹擦干净。
将一切打理完毕后,业律仍未苏醒,布何图坐在业律身旁发呆。他背着业律跑了这么久,体力已然不支。
布何图困意逐渐上涌,不一会儿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然而狐狸一向是机敏警觉的动物,当他甫一感觉到身上的动静时便惊醒了。他发现自己正张着嘴巴趴在业律的臂弯里流口水,而业律则垂眼望着他,另一只动来动去的手不知道在瞎干什么。
“你摸哪呢!”
布何图大叫一声。
业律面色极其平静:“我看看你的尾巴还在不在。”
“?”
布何图心想:好好的尾巴怎么会不在。这人明明就是贪恋他尾巴上温暖顺滑的手感,还不承认。
据说像他这种毛皮松软的狐狸最是受人喜欢,若是在凡间,人们都喜欢拿这样的皮毛来织冬衣。
布何图从地上爬起,用手背抹净了嘴巴上的口水,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业律也从Cao坪上坐了起来,他在不经意间朝另一边无人的方向瞅了一眼,身体忽地一顿。
他唤道:“阿图。”
“怎么?”
业律伸手捡起Cao坪上躺着的那一株白莲。他看见连着花茎的数片莲瓣尖上沾着一些露珠,在阳光下散发着幽亮的光泽。
有一片莲瓣上,长着三块红彤彤的斑点,被阳光下的露珠晃得流光溢彩,就像是滴过了鲜红的朱砂一般美丽。
“这株莲花是从哪里来的?”
“啊,它是我从海岛上捡来的。”布何图凑上前去打量着业律手里的白莲,“它本来只是一根枯树枝,我捡到之后便把它放在兜里。我还纳闷呢……怎么一到这儿它就摇身一变成了莲花……”
业律眼中的眸光霎时变得锐利如刀锋。
只听“砰”得一声,花茎处突然燃起了一簇诡异的火焰。业律轻轻松开了手,脸上神态无比平静。这一株莲花在火舌的吞噬下很快便被燃烧殆尽,从空中飘落而下时,Cao坪上只余少许刺鼻的灰烬。
布何图连忙趴在了地上,抓起那几片烧灼后的灰烬,心疼不已:“喂,阿律,这么漂亮的一朵白莲,你怎么给烧了!”
业律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来历不明的东西,有什么好留恋的。”
“你——”布何图心觉诧异愤怒,可二人总不至于为了一朵花就伤了和气,更何况业律方才还舍身救了他许多次,于是布何图只好小声嘟囔道,“早知道我就自个儿揣起来留着不拿出来给你看了……”
业律将目光转向远方,望着天上飞翔的白鸽和视线尽头那几落碧绿的青山。他说:“我们回去吧。”
布何图疑惑:“回哪去?”
业律说:“这里是伽公山脚下。我们回家。”
布何图大惊:“这里竟然是伽公山?伽公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漂亮了?有花有白鸽。”
说好的荒山野岭呢?
“你离开了这么多年,家里理应会有许多变化。”
布何图恍然大悟,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哈哈,离开了这么久,我都变傻了。”
业律领着布何图穿过脚下的青山绿水,爬上一座巍然耸立的青峰,那上面种着许多樟树以及盛开的君子兰。山径两旁落着许多花瓣绿叶,还落着一丛又一丛的斑驳日光。
“阿图,这里美吗?”
布何图对此处的美景甚为满意,他夸赞道:“没想到,没想到原本的荒山野岭能变成这样,我再也不敢嫌弃伽公山了。”
二人走到山顶,登时出现两间相对的院落,这下布何图终于认出来了,一个是业律家,一个是自己家。喏,中间还种着一棵石榴树。这应当是原来他和业律种的那棵,现在都长得这么高大了。
布何图连忙朝自己家的院子跑了过去。业律在他背后喊:“叔叔和阿姨都出去了,不在家。”
“嗯。我先回去看看,一会儿出来找你,给你带好吃的!”布何图已经接受了自己两年多年没回家的事实,此时此刻尤其想知道自己家里变成了什么样,所以跑得飞快,一转眼儿就没影了。
业律望着布何图的背影消失在面前,眼中渐渐浮上了一层异样的神色。
布何图果然没在家里找到父母,连姐姐们都不在。
可能是因为父母和姐姐们都出去郊游了吧。
他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头。
他回到自己的狐狸窝,把自己最喜欢的躺椅搬到了院子中央。等一会儿吃完饭,就躺在这儿一边吃葡萄一边晒太阳,舒服了就再睡一觉。这两天他可真是太累了。
在家里溜达一圈后,他发现屋子里头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只是找遍了灶房都没看见一只能吃的瓜果蔬菜。这可苦了他了,难道这几天他都要辟谷么。
于是布何图便从自己家跑到了业律家。
“阿律!我家没吃的,我到你这儿来蹭饭了……”
布何图刚喊完便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阿律,你家怎么养了这么多j-i鸭?”
他万万不曾想到,凤凰居住的院落里,竟专门辟了一方天地出来饲养活物。就算业律已经不再吃素,可凤凰无论如何也是天地间佛家最神圣的象征之一,又怎会明目张胆地像凡人一样在家里饲养畜生?
业律正抱着一只j-i从屋里走出来,答得轻巧:“用来吃。”
“吃?!”竟真的是用来吃。
“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了,父亲他们已经搬走了。”
布何图蹙眉:“什么意思?”
业律望着在手上那只“咯咯”直叫着的j-i,说:“他们不要我了。”
“……”
布何图惊得不知该如何接话。
若是问“为什么”,便是在揭业律的伤疤,实在不妥。
正当布何图思索应如何安慰业律时,业律忽然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们以前也从未管过我。”
布何图的狐狸眼睛在业律身上溜溜转了两下,只好说:“你能看开就好。”
业律亲手将那只j-i杀了,剁成了块,放进锅里焖煮。布何图问业律讨了几只水果吃,想着吃完以后有了力气,便去山下挖几捆野菜,当作这几天的吃食。
业律如今身负重伤,需要休息调养,于是布何图识趣地没有再继续叨扰,很快离开了业律家。
业律躺在塌上辗转难眠,过了许久才合眼睡去。
他是被一阵女孩子的娇笑声吵醒的。
业律走出屋门,看见院子外的夜空下,站着几只穿着暴露的母狐狸精。
哦,还有他的阿图。
布何图此时正站在自己家门口,眼睛上覆着一道红绫,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大喊:“我要开始抓啦,你们藏好没!”
那几只母狐狸精纷纷嬉笑着回答:“藏好了!图图哥哥,你快些来抓我们吧。”
业律眉头微皱,面色不善地向布何图走去。
布何图双手向前摸索,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凶险。
这时,他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布何图心想:这姑娘的身板怎么这么硬实?
出于好奇,他又夹起手指捏了两下。
绝对是个人!
布何图连忙大喊一声:“我抓到啦!”
他赶紧把蒙在眼睛上的红绫摘了下来,谁知映入眼中的竟然不是什么姑娘,而是业律。
他哈哈笑了一声:“怎么是你啊,阿律,要和我们一起玩吗?我在山下遇见了她们——”说着,他朝身侧的方向一指。
“哎,姐姐们。快出来了,我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认识……”
然而,却没有人回话。
布何图心道奇怪。
他嘴上又叫了一声:“姐姐们!快出来吧,我不玩啦!”
结果还是没人回话。
业律笑了一声——可那声笑怎么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善意,他问:“阿图,哪里有人?”
布何图摸了摸后脑勺,不解道:“不对啊,刚刚她们还在这儿来着……”
业律拉过布何图的手臂,贴在他耳边说:“那么,就别和她们玩了,回去和我一起玩吧。”
布何图仰头看他:“你想玩什么?”
业律则未回答,而是把布何图从地上一把拦腰扛了起来。
“诶诶?这是要玩什么?阿律你快放我下来……”
业律没有理会吱儿哇乱叫的布何图,而是扛着布何图一脚踢开了大门。
布何图已经被吓懵了。
当业律将他丢在了床上,并伸出一只手探进了他的衣服里时,业律忽然睁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一步。
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慌乱的神色。他竟从布何图怀中,取出了一株绽放的白莲。
布何图以为业律是在给他表演变戏法。
因为业律掏出了一朵,与白天那株模样如出一辙的白莲。
——有一片莲瓣上,长着三块红彤彤斑点,就像是滴过了鲜红的朱砂一般引人注目。
☆、爱别离
布何图是在业律床上醒来的,被子枕头踢的到处都是。他睡觉一向不老实,身上的衣服睡得皱皱巴巴,左肩上的薄衫也都散了开来。睁开眼的时候,还抱着业律的胳膊来来回回蹭了一通。
他揉了揉眼,才发现业律已然醒了,正睁眼望着屋顶。
咦——怎么回事——
布何图“啪“的一声支撑住了业律的胸膛,赶紧从对方身上爬了起来,嘴里支支吾吾地咕噜道:“你怎么睡在我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