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工夫听人家唠闲话,没工夫吃药吗?”
天刚一凉,殿子期就着了风寒,好在家里就是开药铺的,抓了几服药,陆凌按时按点的盯着他喝,然而殿子期在陆凌看不见的地方能拖就拖,能逃就逃,这药也是凉了热,热了凉,有时候实在不想喝趁着陆凌不在就着树根就倒下去,抬眼再看一看笔直的树干,也不知道来年还能不能开花。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就是受了风,不吃药过几r.ì也就好了,这药苦的很,不想喝”
嫌弃的瞅一眼黑乎乎的汤药,殿子期还没喝到嘴里,嘴里就先涌上一阵苦意。
文书和墨潇看陆凌进来,识趣的离开,四下看了一眼没人,陆凌一把搂过殿子期,一只手端起药碗,一只手顺着腰线拂到侧面,在腰侧轻轻一掐。
怀中的人吃痒,刚一张嘴,这碗就抵了过来。
“乖,吃了药,我有好东西给你”
药碗抵在唇边,说不吃也是逃不过,索x_ing一闭眼,一仰头,将一碗药折了进去。
“苦”汤药的苦意顺着喉咙直涌上舌尖,连牙都苦的发胀。
看殿子期紧皱着眉头,陆凌伸手用食指朝蜜罐里挖了一块,飞速擦在自己唇边,低头贴上殿子期的唇。
甜腻的蜜糖顺着舌尖送进嘴里,沾着汤药的舌尖一钩,将那蜜糖钩了去,融化在嘴里,遮住几丝苦意,刚想分开,陆凌手里一发力,又将人扯向自己几分,加深吻意,非要在这光天化r.ì之下吻的殿子期呼吸零乱,光滑的脸上平白多了几道绯红才肯罢休。
“……唔,别,门……门没关……”方才文书和墨潇走的时候并没有关门,木门大开,远处几个虎威寨的兄弟c-h-ā科打诨,若是谁一偏头,便可以看见紧紧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这时候你知道怕了?那天你不是……”
“闭嘴!”反欺上他的嘴角,堵住虎威寨陆大当家的混言混语。
吻了半晌,硬是吻得殿子期方觉要断气才分开,陆凌伸手擦去他唇边淋漓的蜜糖,小声问道:
“甜吗?”
“……甜”
陆大当家轻轻笑了一声,凑到殿子期耳边,呼吸灼热,言语温柔暧昧:
“跟昨晚一样甜”
“……”
几分羞怯,几分嗔怒,殿子期一手推开陆凌,腿一软,弯腰坐回椅子上,望着炉子里烧得正旺的柴,紧咬着唇边,半晌才道:
“热了,把炉子熄了吧”
却是换回陆凌一阵放肆的笑。
雍州贫瘠,虎威寨条件窘迫,黄沙漫天,狂风不止,y-in雨连绵,寒气逼人,寸C_ào不生,这破地方有什么好?殿子期想起殿汐的信笺唇角慢慢勾起,这坡地方有什么好,扪心自问,抬眼看去,只有一身黑衣的墨发少年,弯着两枚深深的酒窝,露出抵在唇边的一颗虎牙,笑得张狂。
眼下到了年关,殿子期收拾了行礼准备回家过年,谁知还没启程一大早就听见顺意嚷嚷着进了府,喊得喜气洋洋恨不得敲锣打鼓,赶紧起身去看,竟看见殿汐黑着脸站在院子当间,也不知道是舟车劳顿,还是金窝里长大的凤凰看不惯这穷山恶水,扁着一张脸,低头把身侧的白玉玉佩都要搓出血来,方才低低的道了一声:“哥”。
“眼下要过年了,你跑到这来干什么?”低头把自己的裘袍披在他身上,又伸手够来暖炉塞在他手里,听那人抱怨。
“还不是因为你,你不愿成亲,爹娘左右也是闲的,非要给我说亲,我这不是……”
“不是什么?逃亲?”
顺意捧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盅笑意盈盈的进来。
喝一口茶,身上暖和了几分才道:“反正今年不想回去过年了,你这地方虽然破了点,也好让我歇个脚,主要让我耳根清净几天”自顾自的吃着桌上的蜜饯,墨一般的眼盯着殿子期,期期艾艾的说:“哥,你什么时候回去,你不在,爹娘整r.ì里盯着我,连去趟散仙楼,都要几时几刻去,几时几刻回的讲得一清二楚。”
殿子期点头轻轻笑了一声,打趣他道:“那不是苦了你那美人柳仙儿”
“你还拿我打趣?若不是你不肯成亲,若不是你非跑来这穷山恶水,我会有今天吗?”
“是是”殿子期笑着点头,“那索x_ing别回去了,就在这过年吧”
看他打进屋就黑着的一张脸刚露出一丝笑意,殿子期又忙泼了一头冷水:
“不过我这可不比京城,你要住下就住下,可别抱怨”
“能有多差,我倒有点好奇了”刚想起身看看,突然听见门外有人登门。
“你们家少爷今天走了吗?”
“少爷恐怕不回家过年了”顺意一五一十的答。
“真的?!”喜出望外的声音隔着几道回廊都听得见,由远及近,正有人欢喜着往过跑:
“那去山上过年吧,今年墨潇也在,文书说过了年可能就走了,咱们……”
刚跑到屋门口,正对上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墨似的眼墨似的发,除了那双眼不似殿子期那般狭长,打眼望去竟有几分相像。
“这是……”
“这是家弟,殿汐”殿子期好整以暇的端起手侧的茶递给陆凌:“这是虎威寨陆大当家,陆凌”
滚圆的眼睛提溜一转,突然想起摘藕的季节,那r.ì在船舱内提起那十几箱货物被虎威寨劫去时,殿子期竟松了一口气,再瞅一眼自家哥哥递给陆凌的茶盅竟是自己用的那盏,平r.ì里在殿府,殿子期的东西一盖旁人不能随便动,便是殿汐要什么也要事先告知,获得许可才可以用,这递过去的茶盅竟这般自然,大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见过陆大当家”殿汐颔首行礼。
“本来是要回去过年的,谁知道这个不安分的跑来了,陆大当家添一副碗筷吧”殿子期眉眼弯弯,笑的颇甜。
“那敢情好,殿小少爷会打桥牌吗?”
“……会”
“会掷筛子吗?”
“会”
“会打骨牌吗?”
“会”
殿子期嗤笑一声:“提起这赌场里面的事,你要问这殿小少爷什么不会?”
“那今年过年可热闹啦!”陆凌喜出望外,顺手从怀里掏出两个刚烤完的红薯,热腾腾的红薯薄皮红瓤,递一个给殿汐,递一个给殿子期。
殿汐的头摇的像拨浪鼓,眼睁睁的看着殿子期顺手接过来,掰开一半,透出里面冒着热气的红瓤,举到殿汐面前:
“尝一尝吧,可甜了”
使劲的摇头,望一望那虎威寨陆大当家,身侧别着一把长鞭,胸口处一道疤痕隔着领口都能看见一个尖,再看一看自己那皎洁如月的哥哥,衣衫整齐的连一个褶都没有,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抱着手里的红薯,格格不入的两个人,此刻竟有一丝说不出和谐。
到了年根,天气越发寒凉起来,千C_ào行比往r.ì里更忙,来问诊的,来抓药的,家里条件尚可的,来抓上二两党参回家孝敬父母。有时候药铺实在忙不开,殿子期自己也会在后面帮着磨磨药,殿汐每每看去,那虎威寨威风堂堂的大当家总是跟屁虫一样跟在殿子期身后,殿子期嫌他不懂药理,不让他磨药,他就帮着药铺的伙计搬药,挑药,C_ào药有些多带荆带刺,时常刺的满手流血,他就跟没事人一样,顶着一手的口子跟着伙计们干活。
有时候殿汐看见他洗手,那一手大大小小的口子密密麻麻,重叠在手心里一道颇深的伤疤上,仿若药铺里刚入行的伙计,只是伙计刚入行时,谁都会因为这个抱怨两句,他却一脸笑意盈盈,看见殿汐看他就凑过去悄悄说:“别告诉你哥,他心思细,眼下年关这么多活,他知道准不让我挑了,怎么干的完呢”。
看看忙里忙外的伙计掌柜,再加上自家哥哥,还有那虎威寨的陆大当家,低头看看闲的发慌的自己,虽然什么活也不会干,还是把那一肚子的抱怨生生咽了下去。宅子太小,沐浴的木盆不是黄杨木,炉火不够旺,茶盅不是嵌金边的,小厨房的糕点不够好,院子里连个池塘也没有,京城殿家纨绔子弟,绣花枕头殿小少爷硬是喝了一口陈茶,把这些话咽进了肚子里,老实的点了点头:“好,不说”。
匆匆忙忙闭了铺子,雍州的千C_ào行忙忙碌碌到了大年三十才彻底轻松下来。寻常百姓家忙了整整一年,到了年关一家老小围桌而坐,把一年里不愉快的事情都抛到脑后,痛痛快快的与家人吃顿年夜饭,喝几坛好酒,小孩子们穿着花布衣裳放着花炮,踏着一地洁白的落雪,落上几个忽深忽浅的脚印,嬉笑打闹,辛辛苦苦一整年,不就为了到年底的时候能同家人一起围着温洋洋的炉火谈天守岁。
虎威寨上的烟花漫天绽放,红红绿绿的光影在天空炸开,照亮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今年殿子期来了,这排场也不同往r.ì。
去年年关,虎威寨还是霍九环当家,一寨头的人没有一个会包饺子的,文书弄了半斤猪r_ou_馅,和了些白菜,陆凌擀了一桌子硬梆梆的饺子皮,几个人连蒙带猜反正是捏到一起了,结果下了锅,一屉看似是饺子的东西全成了片儿汤汆丸子。天寒地冻,陆凌和文书围着篝火搓着手,你一口我一口的就着一碗面汤囫囵吞下,也算是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