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影片中的那个从容不迫的身影……
小九他，到底是谁？
第二十五根火柴
1．
「你哼对了一个音符，人们便期待你唱完整首歌。你记住了一条街的名字，人们便开始期盼你认得整座城市。你把一个词用得精准，人们就要你说好每一句话……」
厉禹静静地听着，这是那场演讲的最后一段，小九在镜头前顿了顿，对着麦克风，似乎有一瞬间的呆愣。
他皱起眉头，却又很快地恢复正常的表情。这让他的停顿听上去像在为终末的一句话酝酿，那样完美的演讲，没有人会把他慢下的几秒当成瑕疵。
「于是，我们在他人的期待中独立，又在那样的孤独中蜕变。人们成就孤独、同时被孤独所成就。」
镜头晃了下，白板中央的孩子作出结尾，朝评审席深深一鞠躬。拍摄者的方向传来掌声，而录像也到此为止。
最后的画面停在那张微微抬起的秀美小脸上，播放器则自动跳至下一段影片。厉禹看着屏幕，却不知该做何想法？
小九并没有对他们说谎，他只是「没说」而已。拥有良好的背景、又曾是被誉为言语天才的学生，为什么他还会来到这个见不得光的圈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隐瞒的具体事情只有小九一个人知道。困惑而生怀疑，李逸的戒备不无道理。
厉禹虽然不愿因此而立刻改变态度，却仍过了许久才得以起身。他摘下耳机，往房门口望去，小九不知又去做什么了，拿走水壶却迟迟没有回来。
于是他踏出房门。外头的客厅空荡荡的，晨光冰冷地洒进屋内，刚才小九抱在手里的枕头被搁在沙发上。
厨房传来细小的窣窣声，似乎隐约还有控制过音量的嬉笑声。厉禹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放轻了脚步，彷佛正在任务中接近危险的目标。
小九，他在那里。
厨房打开的窗户下，透进屋里的光线形成了一块矩形的空间。孩子正蹲在中央，对着橱柜、来回逗弄着手里的东西，不时发出咯咯的轻笑。
水壶被放在流理台上，厉禹走近他也丝毫没有察觉。手里的那是……一只橘色的猫。舒服地在小九胸前磨蹭，抖动的胡须搔痒着他的鼻子。
小区内的建筑并非全部在同一平面，厨房后方，连接的便是高他们两层的住户平地。窗户对着路边的植栽，偶尔也会有昆虫之类的东西跑进来。小九手里的那只生物，厉禹刚好就认得。
那是后街邻居养的家猫，前两年也曾闯进厨房、把他的「存粮」弄得一团乱。为此，厉禹便一直紧锁着那扇窗户，没想到孩子又将它打开了。
大概也不是第一次把那东西放进屋里，身形肥大的猫在他手中倒是异常乖顺。啊啾！小九受不了搔痒，用力地打了个喷涕，笑得肩头都在颤动。
厉禹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这个笑容，小九依旧没留意到他。只是挪动自己的手，调整好姿势把肥猫抱稳，后者挥舞着短短的四肢，竟然直接翻过身，肚子朝上，让他搓揉白胖胖的肚皮。
小九脸上的笑靥更灿烂了。他把脑袋埋到猫的肚子上用力地蹭了蹭，亲昵得好像这是自家的猫。
厉禹多少有些失神，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孩子、和影片里自信的「杨雨敏」连结在一起。当阳光把小九的面庞盖上一层薄纱，稚气的眉眼明亮而活泼，未经世事……彷佛根本不知孤独。
「你想养宠物吗？」
终于出声，厉禹抱臂站在厨房入口，看着小九愣愣地回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不知所措地站起身，小九抱着橘猫的上肢，转向厉禹。肥猫垂下的身躯和两条腿几乎碰到地面，他就那样捉着这「一条」猫，呆呆地望着正前方的男人。
视线默默地扫过一地猫毛，厉禹无奈地别过脸、却同时「哧」地笑出声。小九见到他的反应，好似松了口气，接着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的问题，一双眼用力地眨了眨。
「唔唔……喵？」
「你不是猫。」
「喵。」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条状物，条状物也正看着他。当然这只猫是有主的，小九自己从它的皮毛和身材应当都看得出来。
「你喜欢猫？」
「哎，只喜欢它。」
小九松开一只手，挪到橘猫的屁股后方，再让手中的动物趴到自己肩膀上。这只猫恐怕有六、七公斤重，他抱起来显得相当吃力。
脸上又出现了小小的笑容，小九把半张脸靠在圆润的腹部上。厉禹没作声，他自己则是顿住半晌，忽然笑着，喃喃地重复了一次方才的问题。
「我想，养宠物吗？」
厉禹还没能回应，小九手中的橘猫不知受到什么刺激，毫无预警地挣动起来。孩子「啊」了一声，猫便从他手里逃脱，落地后、以和身材相当违和的轻巧动作窜上流理台，往窗户外跳。
哐当！被掀翻的水壶敲到橱柜边缘，应声掉落。厉禹箭步上前，在水壶摔至地板前一把将东西捞起。他差点收势不及地撞上孩子，扶住橱柜及时稳住身形，一抬头，却发现小九好像走神了。
彷佛慢半拍、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被火车辗过的事实。小九看着橘猫由窗外跑远，把目光移回厉禹身上时，后者已经放好水壶，重新直起身子。
「它、很像……唔，我以前养过的一只猫，橘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