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掌捧起热水玩耍、双脚则在底下轻轻摇晃。
他没留意到纱门内的身影还站着,停驻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接着才无声离开、踏进室内的盥洗室。
那夜厉禹听隔床夹带鼻音的呼吸,看着墙上的贴画,整晚没能阖眼。
第四十八根火柴
1.
旅馆的一楼设着餐饮部,提供了自助式的餐点供入住的游客使用。第一日,厉禹和小九是在外头店家吃的东西,因此,这是他们第一次踏进来。
不算太大的空间排着间隔宽敞的桌椅,零星的客人入座于其中。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厉禹便让孩子先去拿餐。
只见小九小心翼翼地捧着盘子,在吧台间乖乖排队、轮到他时用夹子夹起一小撮色拉。厉禹注意到,他随后在饮料区的牛奶壶前站了片刻,但终究又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柳橙汁。
移开视线,靠墙的吧台上设了电视,从今早开始,当地的各家新闻台便疯狂播送着同一则新闻。就在昨日晚间,一名十岁的女孩独自离开家门、准备到住家两百公尺外的商店买东西,途中遇上了持刀的陌生男人,被当街杀害。
被害者为孩童、又在大庭广众下被杀,嗜血的媒体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素材,大肆播报。
新闻画面里,摄影机对着血迹半干的街口,随即画面切换至泣不成声的家属,一名年轻的妇人在镜头前哭得肝肠寸断。
「真可怕啊。」
厉禹似乎听见背后另一桌客人的叹息,对于社会新闻,他一个杀手也没什么立场置喙,虽然他们和那样的随机杀人犯不同,但说来干得也是差不多的事。
他只看了几秒、便转向窗外,这头的窗子正对着旅馆前的广场。广场中央,伫立了一座小型的喷水池,附近站着几个手里拿烟的男人,正用屋里也听得见的音量高声交谈。
窗户半开,从室内便能感受到、随春日到来而逐渐煦暖的阳光。忽然,「咚」的一声,厉禹转向桌子的另一头,小九拿好餐点回来了。
旅馆提供的瓷盘对他而言似乎有些重,因此他刚才差点把盘子摔到桌上。厉禹低声说了句「小心」,对方只是「哎」了声,不知是没睡醒还是什么原因,小九显得心不在焉。
拿回来的盘子上只放了少少的东西,换厉禹去取餐了。
2.
这天,他们选择去了附近著名的古寺。从旅馆到目的地,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位于深山、保存良好的寺庙有着彷佛历尽沧桑的外墙和灰色屋瓦,倚着山壁的小石楼,藏在四周的老杏树后头。
三月时分,浅粉的花铺满了天空及石板路。山谷另一头,小火车不时隆隆地走过铁轨,窗内,看不清的脸孔转眼又消逝,除此只外只剩下谷底盛大的水流声。
古寺前那一百多阶的阶梯,小九自己走了一半。剩下便是厉禹背着他一步一步地踏上去,到达寺庙时,鞋底已经黏满了花泥。
他带了相机出来,但在给小九拍照前、先带了孩子踏进寺内。身着袈裟的老僧在门坎后方的板凳上打盹,寺里并无他人,只搁着一张摆了香炉与枯萎花朵的供桌,对着后头法相庄严的佛像。
端坐的身影积了一层灰,恐怕大多旅客还是为了外头的杏花而来。厉禹自己不大理解什么参拜的规矩,反倒是小九进门后便松开了他,对着佛像,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身侧是红木门框,几只翩跹的白蝶在门外嬉戏。指头轻贴在嘴唇上,身后照进来的阳光在小九脸上形成了一块阴影。厉禹照着他的姿势做了同样的动作,双眼却未闭上,眼光垂落于身边静谧的小小身影。
小九的肩膀一动也不动。他心想,但愿这孩子一世安康。
「嘿!」
寺庙外传来阵阵吵杂,隐约还有孩童的笑闹声。一旁的老僧被惊动,张开了叠在皱纹中的眼睛,厉禹的视线和他不经意地对上,老僧目光沉沉,他却很快地移开眼。
「走吧。」
身边放下手的小九小声说着,再次拉住他的指头。厉禹矮下身以免撞上门框,和他踏出寺庙。
建筑的短阶梯下,几对游客在杏花树边拍照。厉禹还想着小九刚刚祈求了什么?却见一对不超过八岁的小姐弟从下方跑过。
个头稍大一些的姐姐在阶梯的扶手旁停下,看弟弟又跑远了两步,她气喘吁吁地把手插到腰上,用稚气的嗓音朝弟弟的方向大喊。
「乱跑小心被杀掉哦!」
跟在后头的母亲来到身旁,用力地拍了下小姐姐的头,后者似乎还不能理解自己说错了什么,一脸困惑地转过身,只见她的母亲一脸无奈。
「别说这种话。」
弟弟又跑了回来,小姐姐口中还不停地碎碎念着。厉禹别过头,准备带小九去拍几张照片,可正准备走下阶梯,才发现孩子若有所思地顿在原地。
「小九?」
被喊了声,孩子如同大梦初醒,他呆了呆,双眼望出去,依旧聚焦在刚才那对姐弟所在的位置。
用力地甩甩头,好像要把某种不好的思绪甩掉。接着小九停住,抬起头,唇角拉开了点薄弱的弧度。
「一个人、的话,真的会、遇上,不好的事呢。」
厉禹一愣,没想到孩子把早上的新闻也放在心上。他缓了半晌,转身把空着的手放上孩子的脑袋,接着弯下腰,直直地看着小九的眼睛。
「别想太多。」
眨动着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