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多看点有意思的小故事，一千零一夜或者格林童话之类的，要是没有的话我可以托人帮你带几本。”我扯出一个自认为很迷人的微笑，建议道。
“我不喜欢看童话故事。”巫未合上书，淡淡的浮尘被气流带起，将树荫下的阳光切出一道道朦胧的光晕。她坐在这光晕的后面，看起来就像是从民国时代画册里走出来的小美女，每一缕色彩都是那么鲜活而动人。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看看哈利波特或者柯南的漫画。”我定了定神说：“格列佛游记，海底两万里，或者汤姆索亚历险记应该也不错。”说实话初中那会儿的必读书物我自己也没读过几本，唯一几个有印象的也只是读了个大概，但用来唬唬这小丫头片子应该也足够了。
“你还是八岁吗？”她哼了一声，扭头走回了屋子，刚才好不容易积蓄的美感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当然，一并破碎的还有我的一颗“玻璃”心，果然读书太少干什么都费劲，这简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我擦了擦夏明同志淌到我后脖颈的口水，一步一步扶着他回了房间。真是万万没想到，本以为能和巫未搭上话，帮她开导开导人生，也算不白拿这份工资。现在看来人家的孤僻倒更像是高处不胜寒，我这种战五渣要想挑战她的权威，估计每天吃饭的时候得适当也吃点书才行。
“吃饭啦！”中午十一点半，我准时敲响了食堂门口的铃铛。说是食堂，其实也就是个客厅，布置虽然简单，但地方足够大，家居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门口正对着院子里那个红漆的大铁门，里外都上了锁，让人感觉十分的压抑。
夏明，巫未和方华陆续从房间里走出来，小丫头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方华脸上又画了一圈腮红，红扑扑地看起来就像是个猴屁股，而夏明穿着条红色的大运动裤衩，好像里面还真没内裤，虽然现在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但应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犯病卖药。
我将他拉到一个靠里的位置坐下，不禁感慨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能让我好好吃一顿饭。
我坐下没多久，一个瘦瘦的年轻人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手里端着个大瓷盆，里面黑白相间的应该是紫菜蛋花汤，隔着老远我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鲜味儿，“小东，帮忙搭把手。”他说道。
“李哥呢？”菜上齐之后，我清点了一下人数，两位主治大夫今天歇班，算上我应该一共有六个人才对，但现在出现的只有五个。
“噢，还有个鸡汤，李哥在后厨看着呢。”年轻人穿着围裙站在一边，脸色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厨房太热，还是有点害羞。
他名叫言末，听另外一位主治大夫Nasi说，患有过度敏感症，我从来没听过这种病，而平时疗养院的伙食都是由他负责，厨房里乌烟瘴气的，倒也没见人家有什么不良反应。
“你先坐下吃饭。”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进了厨房。里面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正站在煤气灶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上面的磨砂锅，白色的蒸汽不断从里面冒出，熏得他额角起了一层细密的小汗珠。
这男人叫李华，是这里年龄最大的病人，精神上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身体有时候不太听使唤。“噢，小东你来啦。”他扭头抹了把汗，冲我笑了笑，但是下一秒，我就发现他的嘴角似乎咧得有点太大了，脸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抽动了起来。
第二章：黑白面具
“言末！赶紧过来，李哥又犯病了！”下午三点半，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身心俱疲。为什么我要来这种地方受罪呢？好好地在家里呆着难道不是更好？我将头埋进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是的，我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在家里呆不下去了，这是个不能否认的问题，就像我不能装成傻子一样无视掉这里发生的一切——
李哥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就像是高速运转的搅拌机，言末从外面冲进来，他身上的围裙还没有摘下，白色宽大的围裙因为他的跑动迎风涨开，仿佛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把李泰按住送回屋子，厨房里便传来一声巨响，一股香菇炖鸡的气味顿时占据了整个疗养院的上空。等我再冲回去的时候，巫未正一脸愁容地坐在台阶上，方华和夏明则一人拿着一把椅子，已然将整个食堂砸了个稀巴烂。
我明明记得自己给他们吃了药，包括李哥在内，都是我亲眼监督的。但精神病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也许是巨大的爆炸声再次激起了他们内心的不安，又也许是四处弥漫的煤气干扰了他们的神经，总之结果是我忙了足足两个小时，才把灾难现场一般的食堂和厨房收拾干净。
中午发生的事情再次放电影似的从我眼前飘过，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我翻了个身，不禁又想起了三天前面试的情境，还是在一楼的大堂，我和黄百川医生面对面坐着，他是个年纪半百的老头子，笑起来能看得见两个酒窝。
以他的状态，我还很天真地觉得住在疗养院里的都是些很随和的老人，签完合同才发现自己要面对的居然是精神病，不过好在这里病人不多，我又不想回家面对喋喋不休，整日怪我找不到工作的父母，也就凑合留了下来。
按照黄医生的要求，我每天只要监督他们按时服药就好，前几天虽然夏明偶尔犯病会打翻饭碗，但好在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我本以为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了，但现在看来，还是想得太美，这些人若真是好伺候，为何他们不去找更专业的护工呢？
一个月一万块钱，五险一金，包吃包住，这么优厚的条件，完全没必要找我一个连药物服用说明都得看半天的菜鸟。
要不要辞职呢？或者让他们再请一个人来帮忙？我少拿点工资没关系，有个帮手，肯定不至于像今天一样忙得眼冒金星。那是找个男人还是找个女人呢？我这样想着，困意渐深，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