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圣羽收了剑,默不吭声。
弯月刃子母刀入鞘声响彻寂夜,贺兰敬面凉如水。
下一刻,山崖上炸开绿色烟花,两道身影疾驰而下,菱悦依旧坐上高树,辰云则行至贺兰敬身侧,于他耳畔低语。
金檀见状,朝柳圣羽道:“看此邪教番作态,令弟怕是遭遇不测了。”
菱悦咯咯笑道:“还真给你这乌鸦嘴说中了,不过呢,人真不是我们杀的,那什么第一派掌门,柳圣东的尸体你要吗?小女子从来不碰死人,你若是兄弟情深,要他尸体,待会儿可以跟我上山去。”
柳圣东怒道:“无耻妖女,放肆!”
辰云不干了,赖皮道:“这位老伯,饭可以乱吃,人不可以乱骂,那柳圣东真不是我们杀的,我们比你还委屈,千里迢迢将他带来苍釉,没想到居然在苍釉给人杀了,你老人家也不是傻子,脑袋转转就可以想的通,是不?”
柳圣羽厉声道:“苍釉东邪教向来视人命如Cao芥,玉乾坤,你还有何话要说?”
“辰云,菱悦,退下。”
“教主?”
“退下。”
贺兰敬:“人死在苍釉山,东邪教确有责任,柳掌门,可否给我几日查明凶手?”
“哈哈,邪教魔头的话,有谁敢信?还查明凶手,我看你还是就地自裁来得方便,”金檀讥讽道:“谁人不知东邪教处事作风,当年玉无忧无恶不作,倒也敢做敢认,不似你这等,杀了人居然还可怜兮兮喊冤。”
贺兰敬根本不理金檀,剑眉一挑,朝柳圣羽道:“如何?”
柳圣羽道:“你若是诚心,在查明凶手前将那丫头扣在我这边,待你查明真相,我再放她回去。”
“不可,”贺兰敬当即拒绝。
辰云一听,简直气急,咬牙切齿道:“教主,别和他们讲道理了,干脆打一架……”他话还没说完,脸色一变,“丫头!”
以他此刻与菱悦的距离,阻止根本来不及。
原是菱悦那丫头沉不住气,已然飞身而去,要与那柳圣羽‘切磋’一番。
这柳圣羽可不是金檀,柳圣羽再不济,对付一个菱悦也是绰绰有余,这位昆山掌门人似乎也不将菱悦当做一介女流,虽未拔剑,却动用至少七层内力,打了一招“空门”,没有丝毫放水痕迹。
菱悦自幼习武,虽然刀法狠厉,身形灵巧,内力并不深,这一掌捱下去,不死也剩半条命了。
“教主!”辰云又是一声惊喝。
贺兰敬挡在菱悦前面,生生接下这一掌,淡淡道:“菱悦,退下。”
菱悦带着哭腔,显然是被吓坏了,“教主……你没事吧?”
辰云立马上前扶住了贺兰敬,脸色难看:“柳圣羽,亏得你担得名号!”又朝菱悦道,“别哭了,净知道胡闹,还不退下!”
菱悦自知闯了祸,又见辰云生气了,心中虽然委屈,倒是不敢造次,小声道:“知道了。”
贺兰敬神态平静,“辰云。”
“教主。”
“你也退下。”
“是。”
辰云退至贺兰敬身后半丈外,如此一来,便是对方要作妖,他也来得及阻止。
贺兰敬面庞依旧带着少年未褪去的稚气,神情冷冽,目光直抵柳圣羽,一字一句道:“若要以道义制裁他人,还需以道义规束己身。掌门人,修身修业修武,莫忘了修‘德’。”
柳圣羽脸色微微一变,邢闵已经站出来了,“玉施主海量,柳施主痛失亲人,多有得罪,还望体谅。既然玉施主不愿以人做抵,不如暂且将腰间弯月刃子母刀留下?”
金檀:“方丈,还与他这邪教讲甚道理,趁着这大好机会,为民除害岂不快事!”
邢闵面带犹豫之色:“这……”
平地忽的起了一阵微风,吹来沾了雪水的碧叶,邢闵敏捷制住一片飞来的叶片,“敢问施主何人?”
金檀:“谁?”
金檀又道:“是谁,有本事出来!”
话刚落音,但见深蓝苍穹深处,淡月微云,有一人踏叶而来,体态似风,麻衣如雪,倏然立于贺兰敬前方,温言道:“失敬了。”
近了,才见此人冰骨若竹,丰神玉面,一双狭长精致的柳叶眼好似瑶池天水,雍容高洁,风华绝代,神情冷中带柔,在此方冰天雪地,宛若神祇。
柳圣羽面色复杂,连退几步,咽下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先生?”
男子微微一笑,“少掌门,好久不见。”
柳圣羽苦笑一声,“真没又想到,竟然还能够见到先生,二十五年了,先生还是一如当年神采斐然,现今的言卿……却不是当年模样了,实在是令先生见笑了。”
“人事更变,情随事迁,各有立场,是非难辨,”长寻淡声笑道:“少掌门可否卖我一个人情?”
“先生请讲?”
“昆山派与东邪教,恩怨两清。”
柳圣羽:“先生开口,言卿便无拒绝之理,前事皆可清算……只是圣东死在苍釉山,这事……”
“这事自然会给一个交代。”长寻淡淡道,“况且太子与纳兰将军不出几日亦将陈兵苍釉,少掌门又何必得理不饶人?”
柳圣羽被看破心思,又是一声苦叹,应声道:“先生依旧是当年的先生。”
红尘逆旅,光年流转间,他却成为了自己当年最不屑之人,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咎由自取,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花有重开日,可惜,人无再少年。
长寻:“长寻孑然一身,自诩可作半个局外人,看得自然透彻些。”
“阿弥陀佛,”邢闵道:“敢问阁下可否是忘忧谷道鹤人座下小弟子长寻?”
“正是。”长寻修目微敛,“这位,想必是功德寺方丈。玉无忧毒杀一空大师已成陈年旧事,玉无忧亦已经偿命,还望方丈放下仇怨,莫要为难今人。”
邢闵道:“出家人向来以慈悲为怀,诸事平视。”
长寻温颜道:“人心都是偏的,无一人例外,我信不过你。”
“长寻施主,”邢闵还欲开口,长寻却轻轻摇头,“方丈不必多言,人与物长寻都不会交于你。” 说罢,伸手向贺兰敬,淡淡笑道,“你身负重伤,我送你上崖如何?”
☆、残缺
“免了!”白祈毫不客气拒绝了州官的提议。
梨园侍卫成群,侧道两排提烛,烛火旁,又立着一干侍女。
两位御史台也站在门口,身旁还立着一干面带讨好之色的州官幕僚。
“那大人意欲何为啊?”那州官笑眯眯问道。
白祈皮笑r_ou_不笑摆摆手:“来衡州也有好些日了,太子殿下志存高雅,钟情阳春白雪,而我等才疏学浅,粗鄙不堪,对这戏曲儿可欣赏不来,还请大人带我等去查勘一番民情,顺便核对本州荒年录。”
“这……”州官一如既往半推半就,“太子殿下有令,我这……”
白祈嘴角扯了扯,“有话不妨直说。”
“太子说州检一事由他全权负责,不经他的许可,诸位大人不能私自检阅……”州官嘴上说得犹豫,语气中却透着若隐若现的得意。
白祈与同行的两位御史台打了个对视,目光意味深长,两位御史台皆露出无可奈何的眼神。
彼此都心知肚明,白祈也懒得费神了,自己再急断然也没有另两位御史台急,毕竟……这两位可是三皇子母系一脉的人。
而进门直转,戏台上,魂幡扬起,似在招魂指路。
【十地宣差,一天封拜。
阎浮界,阳世栽埋,又把俺这里门桯迈。
自家十地阎罗王殿下一个胡判官是也。
原有十位殿下,因阳世赵大郎家,和金达子争占江山,损折众生,十停去了一停,因此玉皇上帝,照见人民稀少,钦奉裁减事例。
九州九个殿下,单减了俺十殿下之位,印无归着。
玉帝可怜见下官正直聪明,着权管十地狱印信。
今日走马到任,鬼卒夜叉,两傍刀剑,非同容易也。】
“你觉着这出还魂记如何?”景熹问跪在地上的景程。
景程:“陛下喜爱便好。”
“看来你不喜欢,”景熹兴致颇佳,又道:“戏,戯也,一侧为虚,另一侧为戈,半真半假,兵戈相见,今晚本宫要摆一出鸿门宴,届时酒盏j_iao 欢,你可要好生看着。”
景程面色微变,景熹俯下身子,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道:“别分神,好好看戏。”
景程:“……是。”
晚宴(州官是炮灰,就不想名字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