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接过三明治,慢慢打开包装,里面是生菜番茄和培根,沙拉酱涂得整整齐齐。可乐是常温的,狭小的老爷车好像隔开了这个空间。他转头看了一眼中原中也,对方并没有看他,头撇的远远的。
前面的追尾终于处理完,车流开始往前运动,从慢到快,从一米到五十米。夜更黑了,两边的商业广场人来人往,堵了一个多钟头的司机都在欣慰终于能回家,交警在安全岛上指挥车水马龙。老爷车什么都缺,但好歹有个破旧的车载收音,路况播报早已结束,私家车音悦台放着柔软的歌曲,女歌手低声吟唱。车终于开出繁华路段,太宰治在完全通畅的马路踩油门的时候想起自己还穿着中原中也的外套,但好像他的老朋友已经半天没说话了,他脱下外套转头,看见中原中也歪着脖子靠在副驾驶座,眼睛闭着,呼吸平稳。
他轻轻吹了声口哨,把外套盖在中原中也身上。老爷车加速,平稳地驶进夜色。
TBC
第14章
中原中也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坐在一艘小船,小船一路都在颠簸摇晃,忽快忽慢。他没有做梦,只是有些疲劳,再加上堵车时间实在过长,不知不觉就失去意识睡过去。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颠簸已经结束,有凉风吹在他脸上,带着清爽的微风不那么冷,反而让人觉得清醒和舒适。
中原中也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见自己依旧坐在老爷车的副驾驶座上,身上有些沉重,披着两件外套,分别是他自己的和太宰治的。已经没有在堵车的道路上了,老爷车停在他们住的公寓楼楼下,一眼看去都是熟悉的街景和熟悉的便利店。车门开着,他眯着眼睛,看见太宰治穿着单薄的衬衫站在车边,不知道在抽烟还是做什么。
太宰治动了动。他闭上眼睛假装还睡着。
“中也?”老搭档在他面前,伸手招了招。
他不动,他能感受到太宰治在凑近他,他甚至能感受到老搭档的呼吸。中原中也不敢睁眼,太宰治好像离他很近了,发丝几乎碰到额头。
“再不醒我就亲你了。”太宰治轻声说。
他心里一惊,一瞬间好像之前辛辛苦苦构造的心理建设全盘崩塌。中原中也傻了,太宰治说出的话总能出乎他的意料,现在不醒也不是,醒来也不是,真真正正的骑虎难下。他不敢动,胸腔里的心跳几乎跃出嗓子眼。
他能感受到太宰治的呼吸,有指尖触碰到他的脸颊,凉凉的,带着夜风的温度。太宰治已经离他很近很近,近得他不敢移动一毫米,好像只要他一动,他们近在咫尺的唇就会触碰在一起。他能闻到太宰治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一丝一缕,后调的白麝香温和x_ing感,好像一首勾人的情诗,逐字逐句地诱惑着他什么。
诱惑着他什么?
他有那么一刻陷入了迷茫,好像他们是一对情侣,太宰治在说着再正常不过的调笑话,而现在他们在副驾驶座上贴的那么近,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把这几厘米的距离变成零,只要他在往前凑一点,他就能触到那片唇,带着白麝香味道,只要一点点就好。他知道对方的唇的触感,他们并不是没有接过吻,可他们接过吻的莺莺燕燕这么多,一个吻代表着什么?假设他主动往前一点,那这个吻又能代表什么?
他睁开眼,表现出刚醒时惊讶的神情。
太宰治后退了一点,他弓着的身直起,站在车边,从铁盒里取出一支细长的烟。他点燃烟,说你居然睡着了。中原中也站起身,说啊已经到家了啊。
他的演技素来拙劣,不知道自己是否表现得毫无破绽,更不确定太宰治刚才是否看出他在装睡,但他现在只能显得若无其事。他也掏出烟,问太宰治借了个火,借火时他们的头靠近,动作利落而快速,好像刚才的暧昧都已经消散在晚风中。在冬日的夜色里火光从渺小的一点变成两点,中原中也收起自己的大衣。
“我走了。”他说,“你也早点休息吧,小心猝死。”
太宰治没说别的,他摆摆手:“那跨年见。”
中原中也愣了愣,说:“好。”
跨年夜终究是到了。
他也说不清他现在做的一切是否算是在履行约定,但他们确实心照不宣地在12月31日聚集在一起。中原中也沿着河堤慢慢走着,指尖的烟在缓缓燃烧。他们今天终于把上次没吃的饭吃完,依旧是没去成的那家餐厅,侍者贴心地在餐桌上放了蜡烛和玫瑰,这导致中原中也落座时有一万次觉得自己坐错了位置。期间侍者还殷勤地来过几次,询问是否需要something special?太宰治一脸淡定,而他则是一脸尴尬,只能连连摆手,他刚想腹谤为什么总会被人误解需要这些东西,又一下留意到这个餐厅坐的全是一对对的情侣,于是只能悻悻作罢。
“说吧。”他吐出几个烟圈,脚跟踩了几下地面。跨年夜有些冷,他们又在江边,对岸是拥挤的广场与人群,跨年夜在广场上有音乐表演与焰火,所以格外热闹,江的这一边只有长而蜿蜒的观景道,没有太多的人,他们站在江边,隐隐约约能听到对岸的音乐,欢声笑语模模糊糊地传到耳朵里。
“其实没有什么很难理解的东西,我跳槽就是因为对我们俩都好,所以我就跳了。”太宰治伸了个懒腰,“那边有更好的待遇与条件,也更适合我……之类的理由。”
“你不干没理由的……”
“中也。”他认真地顿了顿,“难道你觉得我刚才说的这些不算合理的理由吗?”
他哑口无言。当然算是理由,这些无论哪一个都是跳槽的理由,更高的薪资,更好的待遇,哪一件不吸引着任何人离开原来的岗位?但他的直觉又说不是,好像他一直在等待并且等待了很久的答案不会是这样的标准与简单。他的烟一直拿在手中不动,甚至要烫到指头,许久以后他反应过来,太宰治却兀自打断他,站在江边望向天空。
“记不记得大学时候我们也来过?”他说。
大学……他在脑子里搜寻了很久,但又搜不到任何关于这条江岸的记忆。他和太宰治?他皱着眉头,他不至于忘掉与老搭档一起干过的事情,但对方所描述的又似乎确实不存在。“你记错了吧。”他说,“你肯定是和什么女孩子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