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白左晃右看地终于在药园附近找到了一处写着字还摆满了武器的巨大校场林子,抬眼一看不远处就好像变天了一样,他刚往里踏进一步,突然迎面破空一剑指在了他的眉心。
“你来干什么?”李萧潇背对着苏云白并未收剑,声音是万分冷冽。
“当”地一声,有滴水落在了裹着寒气的剑身上,瞬间散为冰气旋转包裹。
苏云白动鼻子嗅了下,“要下雨了…”
李萧潇收了剑,寒光在苏云白眼前一瞬划过,“出去。”
“什、什么?”苏云白不可思议道:“我是来叫你诶!你哥他三缺一说自己不想喝闷酒,然后让我来叫你…”
“出去。”李萧潇还是那句话。
但苏云白听出来他语气更冷了,简直无极寒冰一般。
“喂,你能不能好好跟人说话?”苏云白皱了皱眉走过去,手要伸向李萧潇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脾气以后要不娶个温柔贤惠贤良淑德的,搁谁身上才受得了啊?……喂你!…”
李萧潇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回头皱眉瞪着他,“我准你碰我了么?”
诶哟喂,这…
“你…哭了?”苏云白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不过在看到李萧潇一双隐隐发红的眼睛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被打手的疼都忽略了。
完了。
这回他妈真的完了。
看到这个劲爆事件,自己是不是要被挖眼……可能还会被杀了灭口?!
苏云白一下抬起双手捂住眼睛转了回去,“我可什么都没瞧见,是你自己要转过来的,不关我的事!”
半天,才听见李萧潇那边声音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没有。”
行行行行……
您长得帅您说得都对,没有就没有吧。
“我哥没说完。”
苏云白闻言放开手一愣。
两人就这样背对背站着。
李萧潇:“我说。”
又空了半天。
“娘是因为我死的。”
苏云白睁大了眼睛,差点他就转回去了。
诶这这这是个什么情况……两兄弟挨个儿的跟他诉衷肠??
……
南关遥想
某一天的夜里,少年披着无光的夜色手中握着几支铁箭回到了边塞的营帐丛中。
静静的夜里只是偶尔听得见背后山林间夜行动物经意不经意间弄出的响动,少年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像是在夜里发着光,抬头夜空无星无月,像已全入他眼中。
“琴儿……”
少年一怔,本来夜就寂静,对于灵敏的耳目此低沉之声仿佛就在耳边。
少年握着铁箭一下找到了位置。
是此间其中一个营帐,帘子并未拉紧,不知是里面人的疏忽还是怎么回事,透出了一点烛火的光。
少年悄无声息站到了光缝旁边,探头悄悄往里望。
他知道是谁,会在娘的祭r.ì留灯到此时的,无疑便是他的父亲了。
“琴儿……”
又是一声低喃。
少年在外收回了视线,背对营帐抬头望着黑蒙蒙的天。
每次一到这个时候,总是一丝光也没有的。
父亲的难受,他从未体验过,也从未体会过。
“百里琴,是你娘的名字,你要记住了,萧潇。”
说到底,他也就是记住了个名字而已,除此之外,脑子里面一片空d_àng。
“看就是这个孩子…你们说他是不是个丧门星啊?…不然怎么大将军的夫人一生下他,没几天就过世了?”
“你们这些人不知道就不要抬着嘴乱说!”
“就是!三少爷根本就没错!”
“……”
即便有家中所有人的维护,他还是觉得外面那些人说的也许是对的。
虽然当时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但听了很多只言片语后还是拼凑出了个大概。
娘是因为他才走的。
要是没有他,哥和姐的娘就不会因为他这个根本没记住她的人而死。
值得么?
到底值不值得?
一个刚生下来的小孩子能做什么?
耗家人的命,让家人流泪?
“…琴儿…”
李萧潇又回头往帘缝里看了一眼。
不敢相信。
那是……泪痕?
烛光映照下,非常的清晰,李萧潇感觉什么东西“轰”了一声,然而此处深夜并无惊扰或战乱。
爹…
他刚想开口唤一声,身子一转正了才清清楚楚看见了李悦在微亮的帐里喝酒。
很长时间,李悦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机械地把酒水送进嘴里,再机械地去倒另一杯。
那个英勇无畏,敌催不倒,连死都不怕的爹居然……在借酒浇愁么?
他终于知道父亲也有在怕的事。
就是害怕失去,但还是失去了。
因为自己。
因为自己的拖累。
自记事起曾回过长安的家,每天都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丧门星,说他克命,咒他快死……六岁时,李悦带他离开家远赴南关,他在那里一待,就是十年。
……
那天帐内亮了整整一夜,他在帐外等了整整一夜。
等过一夜,他猛然发现,等待居然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不去扰人,不去主动问,只是等,安安静静地等。
“昨天晚上我看见你哭了,你为什么哭?”清晨军里各队起来常规Cào练每r.ì的兵马,李悦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掀开帘子就听到这句话。
“萧潇?”李悦很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你为什么哭?”李萧潇还是抬着头倔强地问。
“爹…诶……你跟爹进来。”李悦带着他进了大帐。
“你都看见了?”李悦问。
“看见了。”李萧潇道。
“……爹哭得很难看吗?”李悦笑着问。
“不是很难看。”李萧潇想了想道。
“也是,不然也不会生下你。”李悦笑道。
“不要扯别的,”李萧潇平静道:“我在问你为什么哭?”
“啧,你怎么就不进圈儿呢…”李悦笑道。
“昨天不是你娘的祭r.ì么,爹就想着跟她喝一杯…”李悦道:“大概是边关的烧刀子太烈了辣嘴吧……不过先说好,你可不准告诉别人。”
李萧潇摇摇头,“我不说。”
“但你也别骗我。”
“诶?”李悦一愣,“爹怎么骗你了?”
“区区烧刀子还辣不哭你。”李萧潇道。
“你也太抬举你爹了。”李悦笑道。
李萧潇:“爹,娘是怎么走的,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李悦看着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爹可以告诉你,但你要记住,爹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怪你的意思,绝对没有,我不是在反强调,我是你爹。”
李萧潇点了点头。
“你娘是前任寒玉之主,以前爹和你娘成亲时她偷偷给我看过寒玉,那颗黑珠子很水灵,外面还有一层寒冰的白气,但你娘说,它本来是一颗像夜明珠一样会发白光的玉。其实那r.ì……那个被羌族黑甲兵一刀刺死的……是你。”
李萧潇袖中的手指曲了一下。
李悦留心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见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松了口气继续道:“你……能明白爹的意思吗?”
“爹,”李萧潇的声音很平静,“你说的那颗寒玉有什么作用?”
“许愿。”李悦道:“有位和你娘同师门的百里师父跟爹说过,只有寒玉之主身死之时寒玉才会发出白光,那r.ì帐中突然就有一道白光刺出,爹冲回帐里时,你身上的伤口正在愈合,而你娘身上,出现了同样的伤口…”
“娘许的愿…”李萧潇顿了顿把声音压得实实的,“是不是以命换命?”
李悦一怔,“萧潇,爹说这些给你并不是…”
“我知道了。”李萧潇站了起来,把手中的一捆铁箭j_iao了出去,“你昨天落在山里的,我昨晚帮你捡回来了。”
“你…练成夜视了?”李悦有些吃惊,“萧潇,你别吓爹,你才七岁不到啊!”
“我会守护你们。”李萧潇看着他道:“这几年你别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