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已过,夫人还未安歇?”傅老爷脱了外衫随口问道,梅如画恍然又觉得林嬷嬷口中的老爷才是假象。
才要回答“在等服侍老爷就寝”又惊觉自己已被撞破和叶络儿的事,不知如何应对。
傅老爷懒懒地说道:“既然夫人还未歇下,那我和夫人说个事吧。”
梅如画惊了一惊,该来的总归要来。
第19章 交易
傅老爷穿着一身家常衣裳来的,傅老爷是场面上的人,向来注重面子和排场,世人所见皆是锦衣华服,宝马香车,只有出现在梅如画面前时才会简单从容,正如傅老爷曾经所说一般“我是几万人的东家,是几十人的老爷,却只是你一个人的丈夫”。
“二更已过,夫人还未安歇?”傅老爷脱了外衫随口问道,梅如画恍然又觉得林嬷嬷口中的老爷才是假象。
才要回答“在等服侍老爷就寝”又惊觉自己已被撞破和叶络儿的事,不知如何应对。
傅老爷懒懒地说道:“既然夫人还未歇下,那我和夫人说个事吧。”
梅如画惊了一惊,该来的总归要来。
“这些年一直是我主外,夫人主内,外头的事,我少有跟夫人提及,便是夫人问起也多是报喜不报忧,因为夫人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只能徒增烦恼罢了,不如我一己承担了,叫夫人落个安心自在也是好的。”傅老爷的口气颇得林嬷嬷的真传:“不过今日我有一难要对夫人诉苦了,还请夫人助我一臂之力。”
梅如画听这话跟叶络儿的事无关,稍稍放下心来:“老爷请说,我也深知老爷外头行事必有许多艰难,无以相助也深有愧疚,老爷有什么难事只管说给我听听,若能做到,一定在所不惜。”
“自是知道夫人能做到才开口,不然岂不是为难了夫人。”傅老爷笑笑:“夫人也知道,咱们家的生意做得算是数一数二的,却不知树大招风,这一年有一半的利润都在打点黑白两道的人物,皆是因为咱们家只有钱,没有权,只能花钱买平安了,心有不甘啊。”
“可是…我能做什么?”梅如画不解。
傅老爷摆摆手,示意她别打断:“烟霭山庄是夫人娘家的产业,如今是做香料、茶叶、草药的营生,你可知我没接手之前做的是什么营生?”
梅如画茫然地摇摇头,这些年她几乎没有烟霭山庄是自己陪嫁产业的意识,生于傅家,长于傅家,早已分不清彼此了。
“烟霭山庄早年的营生是迷药的和暗器,你看那山上大片大片的药材和茶叶,配好了是救人的、调味的,换个方式配也可以要人命,也可以要人生不如死,只是这技艺被你娘带到地下去了,我也只能把烟霭山庄改成我能打理的模样。”傅老爷道。
梅如画更是茫然了,这些都是她未曾听说过的,什么迷药暗器难道不是戏文里头的?
“说实在的,我曾经也想着你能继承方家的风格,继续打理烟霭山庄从前的营生,希望你能像你娘那样能耐,可是林文杏从中插了一手,故意摔折了你的腿,我也只能断了这个念想。”
故意?梅如画又惊了一惊,一向视她如己出,爱之若女的林嬷嬷会故意摔折自己的腿,傅老爷今晚拉的家常实在是超出了梅如画的认知范围。
“你说说,你若是能打理好烟蔼山庄的话,那我该省心多少?或许连我的隐谷门也一并能打理了,可惜啊,可惜!”傅老爷摇头叹息道:“可林文杏就怕你做错了事,走错了路,把你禁锢在方寸之地,以为不做就能不错,不走就不会摔跤,却不知道不会做事,有事来临就无招架之力,不会走路,有险来临则无避难之法,林文杏真真儿个妇人之见,愚昧,怨不得你爹娘都瞧不上她。”
傅老爷从来不对梅如画提及上一辈的往事,小时候不懂事也曾缠着他问过,却被他拿一些哄小孩子的玩意岔了过去,而今,梅如画也不敢多嘴,只觉得他越说越偏别有深意。
“她若能按我的说法教养你,如今你也能给我撑起半个门户了,你跟叶氏有什么苟且之事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生意场上的人,爱妾送人换买卖也是常事,何况送给夫人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可惜,你现在没这个资本跟我谈条件。”傅老爷依旧是轻描淡写地,一如他周旋在各种场合那般从容。
梅如画才猛地醒悟,这才是他要说的正题,连忙问道:“老爷要如何处置我们?”
“夫人莫慌,我说过了,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对你就既往不咎了,夫人依旧好好帮我打理内宅就是了,以后莫要再犯。”傅老爷宽和地笑笑。
“那…那…络儿呢?”
“她?哼,她本来就是抵债的贱妾罢了,便是没犯错要卖要送都是常事,何况闹出这等丑事来,按家规当乱棍打死。过两日我该去省城了,明日处理这件事,免得在外头也不安生。”
“老爷,你能饶过我,就不能饶过络儿?”
“我凭什么饶她?”傅老爷冷冷地说道。
梅如画愣了,她知道傅老爷是个狠角色,但也只是听说,傅老爷狠厉的一面从来不在她面前表露过。缓缓屈膝跪了下来:“老爷,我求你了。”
“夫人快起来。”傅老爷连忙将她搀起来:“夫人不要这样,你知道,我是生意人,从来都是谈条件的,若是赔本生意,难不成看对方可怜,求一求就做了?”
梅如画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老爷,咬咬牙道:“那老爷饶了络儿,家法处置我吧,这样可条件对等了?”
“当然不对等。”傅老爷眯着眼睛似是思量,与他平日谈生意的模样一般,自信又专注:“夫人是什么人,那贱婢又是什么人,怎么可以这样换呢?家法规定妾室失贞该乱棍打死,夫人失贞只当休之,我若休了夫人,夫人陪嫁的烟霭山庄,还有这个大宅子都得带走。虽然我不少这些,但也是半生的苦心经营,实在不舍。”
梅如画听这话似乎有商量,忙道:“我什么都不要,是我犯错在先,我不拿一文钱,只带络儿走,如何?”
傅老爷端着茶杯半晌才说:“不成,场面上的人最注重的是面子和名声,这样一来众人都知道我夫人出墙,笑话我门风不正,又道我霸占夫人的陪嫁,品行不端,这种叫人戳脊梁骨的事可不能做。”
“那你要怎样才能饶过络儿?”梅如画几乎要哭出来了。
傅老爷闭目思量了一会儿道:“万事都有法子的,就像官盐不可私卖,不也一样有人走江湖水路的,夫人都说了愿意替叶氏受罚,那就好说了,我有个法子既能解我燃眉之急,也能遂夫人的意,不知夫人可否愿意?”
梅如画听了忙不迭地点头。
“我之前也说了,世道艰难,钱不好赚,没有个大靠山,大背景的,赚的钱一半都给了朝中贪官和江湖好汉了。可巧,今年我与何提督做了笔军粮的交易,结识了何提督家的千金,年方十六七岁,长得也出落,将门之女也着实爽快大方,她亦倾心于我。我也想着,若与何家结了亲,自是朝中有人好办事,我也曾试探过何提督的口气,他也希望借我的财力上下打点,好加官进爵,可奈何我已娶妻,堂堂提督府嫡女怎能做人妾室,实为憾事,若夫人愿意的话,咱们用个平和点的方式把夫人之位让给何姑娘,一则遂了我和何姑娘的心愿,二则咱们也算公平交易了,我也就饶过叶氏了。”
“什么平和的方式?”梅如画问道。
“我早说过了,我不能休了夫人,那…只有夫人…”傅老爷笑笑转了话锋:“曾经烟霭山庄的各种神秘配方早就失传,我手中只余一张,按此方煎药,连服三个月,便能了却一生,据说并不十分痛苦。”
梅如画听明白了,无力地跌坐在地,和傅老爷比,她根本不是对手。
“夫人莫慌,我并非逼迫夫人,交易都是你情我愿的,强买强卖可不是生财之道。”傅老爷见她不言语,掸了掸衣衫道:“想来女子之间不过是聊以慰藉罢了,能有几分真情,便是夫妻夜夜说恩情,还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夫人的这笔买卖也着实不划算,不愿意做,我也理解,以后再不提了,夫人还是我夫人。”
傅老爷言罢,拿起屏风上的衣裳,抬腿要走。
“老爷。”梅如画猛得清醒过来,抓住他的衣襟道:“我答应就是了。”
一颗清泪从眼角划过。
第20章 余生
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叶络儿端着一个大托盘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梅如画瞬间从那段可怕的记忆力恢复过来,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叶络儿将饭菜放在小几上,然后静静地坐在床边。
梅如画不忍让她久等,片刻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叶络儿真专注地看着她的脸,带着隐隐的笑意,顿觉时光美好,昨日的噩梦也只是一场梦。
“如画醒了?正好,饭菜不凉不热正好吃。”叶络儿连忙起身,要将饭桌移到床边。
梅如画连忙阻止了:“我起来吃就是了,何必这般折腾。”
“如画又何苦折腾自己呢?”叶络儿不由分说地将桌子移了过来:“我早之前就在想,我为什么不是个小丫头呢,天天在你身边服侍你多好啊,平日里,你身边的丫头跟流水似的,想为你做点什么都不能够,今日就给我这个机会吧。”
叶络儿麻利地摆好了碗筷:“自打过了傅家的门,也就没有亲自下过厨了,手艺也生疏了,如画莫笑话我。”
舀了一碗汤,吹凉了送到梅如画唇边。
梅如画笑笑:“放下吧,我自己来,就是丫头也没有这般伺候的。”
“那可不一样,如画现在病了,让我好好照顾你一次吧。”
梅如画闻言,神情又黯淡了下来。
叶络儿见梅如画有些闷闷不乐,也只当她身体不舒服,情绪不好罢了,并不做多想。
次日,傅老爷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出门,以往都是梅如画亲自送傅老爷出门蹬车的,今天梅如画似乎无意如此,倚在榻上看窗外的树叶开始泛黄。
傅老爷也不在意,移步去了梅如画房里告别。
傅老爷嘱咐了梅如画要按时吃药,好好保重身体,梅如画不冷不热地敷衍了几句。傅老爷又转而对叶络儿道:“夫人的药我会叫管家定期买好,你要按时服侍夫人吃药,早一次,晚一次,不许偷闲躲懒,你要是漏了一次,我回来定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