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叶络儿拉着梅如画的手就往外头跑去。
“疯丫头,什么时辰了,若叫守夜的丫头小厮看见,看你怎么办。”梅如画一面嗔道,一面又跟着走。
“我不怕,夫人在这也怪不到我头上来。”叶络儿笑道。
走到院门口,却见依旧是铁将军把门,叶络儿疑惑道:“你不是从正门进来的?你可有钥匙?”
“我又不是管家,哪里会有所有院子的钥匙。”梅如画苦笑。
“那你可怎么进来的?”
“唉,跟我走吧。”梅如画无奈道:“真是怕了你,又想不守规矩,又没本事钻空子。”
叶络儿跟着梅如画走到西北角的角落里,墙边正好有一座假山,顺着假山爬上去就顺利地越过了院墙,因为这是内院,所以院墙不过是个装饰,并不太高,墙外正好有棵大枇杷树,两相接应便很顺利地翻了过来。
叶络儿掩着嘴笑道:“这可有意思,若是大家知道天天板着脸训话的夫人深夜翻墙该是什么表情呀。”
梅如画半羞半恼道:“我好意帮你,你倒变着法子取笑我。”
“可不是取笑,我曾听人说夫人小时候调皮得不得了,我还不信,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叶络儿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咯咯直笑。
“小祖宗,你非要闹出动静来叫人知道了不可?”梅如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气道:“定是红妆那丫头说的,从来管不住那张嘴,若不是我拦着定叫林姨收拾了,早知道她要嚼我的舌根,就该让林姨给她副哑药。”
“罢了,罢了,说笑呢。”叶络儿见梅如画急了连忙道:“其实我也想知道你最真实的面目,你天天端着夫人的架子,未必是你想要的吧。”
“习惯了。”梅如画幽幽地叹了口气。
叶络儿又恐将梅如画那淡漠的性子勾出来,只得闭嘴不提,在傅家的院子里悄无声息地走着。
不多时,就来到一个偏僻的院子,说偏僻却越不偏僻,翻到是傅家大院的最中心位置,但是,院落萧条,铁锁把门,连大门上的朱漆都凋落地斑斑驳驳,与傅家富丽堂皇之气截然不同。
院墙周围生了一圈杂草,也无人打扫。
叶络儿不明所以,梅如画心里可清楚得很,这是傅家盛传的闹鬼的院落,据说这个院子曾经是个什么大小姐的闺阁,后来死去了,这个院子就不太平了,虽没亲自见过,但很多传闻却是有鼻子有眼的,什么深夜有女人的哭声,尘封多年的门缝里有火光。
“你不是怕黑,怎么转悠到这里来的。”梅如画问道。
“不是有你在么。”叶络儿笑道:“我上次是白天来的,你不理我,别的姨奶奶都围着你转悠,老爷的房子也不敢去,不就只好四处逛逛,不然非闷死不可。”
叶络儿扒开芭蕉树后的杂草,露出一个一人高的墙洞来:“你进去看看,一定会大吃一惊。”
“吃什么惊?难道真有鬼?”梅如画皱着眉头道。
“哎呀,你真讨厌,这时候说什么鬼啊神的。”叶络儿娇嗔道。
梅如画见她那副样子不禁好笑,这个院子是她唯一没探究过的傅家的角落,小时候老爷确实很纵容她,却从来不准她靠近,林嬷嬷来了之后更是成了禁地,后来慢慢长大,也没那么淘气了,渐渐地丢开不提了。
此刻走到这里不禁又激起了她的好奇心,这里头有些什么传闻,说的那么邪乎。
第10章 分歧
顺着那个墙洞钻了进去,院墙里头杂草丛生,顺着墙洞却有一天浅浅的小道,似乎经常有人进进出出。
叶络儿不知这个院落的传闻,一溜小跑跑在前面,招呼着梅如画看来。
梅如画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的格局跟傅家大部分的院子没什么不同,只是常年没人打理,杂草藤蔓四处蜿蜒显得无比萧条,发黄的旧灯笼在夜风中飘啊飘,显得有些渗人,梅如画自小就是个不服管教的主儿,虽说现在是装着夫人的样子,骨子里的秉性却难改,此情此景不仅没害怕,倒越发好奇起来,四处转悠打量着。
看着看着就疑惑起来,屋檐下的灯笼虽日晒风吹,但依稀还是能看出,灯笼上的写着一个大大的“方”字字样,傅家的廊下的灯笼从来都写着“傅”字,为何这个院落写着“方”字呢。
“夫人快来,你看看这里。”叶络儿招呼到。
梅如画暂且放下疑窦,几步跟了上去,叶络儿站在门房门前的空地上道:“夫人看看眼前的场景,是不是很眼熟?”
这岂要叶络儿提醒,眼前的场景分明就是梅如画描摹了十几年的画像,那颗苍劲的梅花树,错落有致的太湖石,远处朦胧的亭台楼阁,分明是那副画里的场景,虽然此时是盛夏,梅花未开,梅花树下也没有画中的美人,但这个景致梅如画描摹了成百上千遍,哪里能认错。
“夫人,不如你也站在那颗树下去回眸一笑,我可就算是看到画像的真人了。”
“好生奇怪,原来画像上的地方竟是傅家的院子,可是跟我娘又有什么关系?”梅如画锁紧了眉头。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也想不明白。那边的房子没落锁,我们进去瞧瞧,或许能看出些什么来。”叶络儿道。
“罢了,半夜三更的没事瞎转悠什么,回去吧。”梅如画拉着叶络儿就要走。
“这可奇了,明明跟你的身世有关,你真的不想知道?”
“我…我不想知道。”梅如画不耐烦道:“林姨一早说过,不该知道的事知道了也无益,还是走吧。”
“你想知道。”叶络儿固执地不肯走:“你平日里虽不说,但偶尔言语里流露出的意思分明是想知道你的身世的,何必自欺欺人。”
“你住嘴,我不想知道。”梅如画急了:“快走吧,这个院子闹鬼呢,你不走我可走了。”
“我才不信,你不想知道,我想知道,我自己看看去。”叶络儿摸准了梅如画的性子,毫无畏惧地顶撞道。
一面大步走到正房门口,来开门就要往里走,谁知贴面撞上一个人,一身红衣,比纸还白的脸色,黑白分明的眼珠,高挑的眉毛大红的嘴唇,叶络儿惊叫一声跌倒在地。
梅如画也没见过这个阵仗,连忙俯身将叶络儿护在怀里,不敢抬头看这个荒院魅影,只强做镇定道:“不管前辈是人是鬼,都是晚辈打扰在先,前辈大人大量莫与晚辈计较了,明儿定烧香焚纸与前辈赎罪,还望前辈高抬贵手积德行善。”
来人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府下身来,叶络儿将头埋尽梅如画的胸口,浑身瑟瑟发抖,梅如画也不敢正视那个影子,只紧紧抱着叶络儿,互相依靠。
一只白皙的手抚上了叶络儿的脖子,指甲上涂着红艳艳的蔻丹,在月光下诡异无比,那只手突然发力紧紧掐住了叶络儿的脖子,指节也咯咯做响,叶络儿一下子背过气去。
梅如画死命地掰开那只手呵斥道:“放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是为鬼也有天道,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你敢胡来,我就是做鬼也要去阴曹地府告你。”
“哼,我还能活很久呢。”那个影子冷冷地说道:“跟鬼都能讲规矩,为什么你自己不守规矩。”
梅如画一听这声音很耳熟,抬眼一看,竟是林嬷嬷,妆容太过艳丽,又在此刻此地,看着分外诡异。
叶络儿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不住地咳嗽起来,梅如画连忙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我早就看出她是个祸端,今儿是留不得她了,正好她自己闯到这里来,没人会发现这里多了个孤魂野鬼的,就是发现的了,这个院子本来就有闹鬼的传闻,也怀疑不到我头上了。”林嬷嬷目光阴狠,不容分说地拉着叶络儿往院子里的井边走去。
叶络儿双手抓着井沿,叫道:“如画救我。”
林嬷嬷越发狠厉起来,一面将她往井里推,一面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如画也你叫的。”
梅如画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拉扯着林嬷嬷:“林姨她不曾犯什么错,你就饶了她吧,是我自个儿淘气要来这里的。”
“不行,她挑唆你去查找你不该知道的事她就该死,她不死会害死你的。”林嬷嬷手下毫不留情,拼命地将叶络儿往井里头按。
叶络儿渐渐地支撑不住了,梅如画急了:“林姨,你再逼她我就先跳进去。”
林嬷嬷手蓦然一松,叶络儿趁机挣扎了出来,躲在梅如画身后。
“如画,你说什么?”林嬷嬷不可置信地看着梅如画:“她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她是老爷的姨奶奶,林姨你不要乱来。”梅如画支吾道。
“有什么罪我担着。”林嬷嬷不依不饶。
“不可以。”梅如画呵斥道,随即又软下口气来:“她…她是我知己。”
叶络儿倚在梅如画身后,听闻此言,任由泪水打湿梅如画的衣裳。
“知己?什么叫知己,你想落个跟你娘一样的下场?”林嬷嬷勃然大怒:“这么说来,她更该死了,她会害死你,我要护你平安,她必须死。”
“林姨!”梅如画急了:“林姨,这些年你说什么我都听了,也做了,我过得了无生趣我也认了,络儿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一丝欢乐,你也不允许么?如果你非要杀了她,那我也不独活了,横竖像个木偶一般在傅家演戏也是没意思。”
“如画,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都是她挑唆的对不对。”林嬷嬷大怒。
“不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梅如画道:“林姨,我一直按你的要求活的,我好累。”
林嬷嬷踉跄地倒退两步,跌坐在地,旋即大哭道:“云书呀,你看看你的女儿,我一生心血浇筑在她身上,你睁眼看看她是怎么对我的,我早就该死了,可若如画有个闪失,我就是死也无颜面对你和凌霜呀。”
“林姨。”梅如画见此情景心中也软了下来,林嬷嬷向来强势,如今却在晚辈面前痛哭流涕,梅如画上前搀扶着,林嬷嬷却一把甩开了她,一路哭着跑开了,哭声凄凉又阴森,明日必有鬼院半夜闻鬼哭的传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