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络儿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出了房门,雨伞也没撑,在风雨中犹疑地往梅如画的院子蹭去。
她还会在雨中唱曲么,还是在赌气,不在画楼上?
或许她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画楼下一如那天的雨幕,朦朦胧胧,水汽纷飞,画楼的游廊上空空如也,叶络儿站在雨中看着那熟悉的画楼,心中自是不是滋味。
傻傻地不知站了多久,雨越发大了起来。
那抹熟悉的身影飘飘然地出现在游廊上,清冷的目光与她隔着雨幕相忘,片刻后扔下一把雨伞,转身回了房,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叶络儿连忙捡起雨伞,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脸,飞似的跑上了阁楼,站在楼梯口,见自己一身水淋淋的,又不敢脏了梅如画的画楼,进退不是。
梅如画见她那副傻模样,不禁嗤笑一声,扔了一套衣服过来:“去换着吧。”
叶络儿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转到屏风后头换了身干净衣服。
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梅如画见她手忙脚乱的,衣服也没整好,梅如画冷着脸帮着整理衣服。
叶络儿连忙躲开了,哪里敢叫夫人给伺候穿衣。
梅如画又气又好笑,将叶络儿拎到镜子前:“你看看你什么摸样,自己不好好收拾着还不叫我碰。”
叶络儿见镜子里的人鞋耷拉袜耷拉的,衣襟不整,头发滴着水,夫人一身华丽精致的衣裳生生儿地叫她穿成了个烧火丫头
看着梅如画一言不发地给自己擦头发,叶络儿沉不住气了:“为何不理我,莫名其妙地就生气了,我哪里错了,告诉我,我改呀,不要不理我。”
梅如画正在给她梳理头发,听闻此言也停了手上的动作:“那次是我不对,对不起。”
叶络儿没料到一向端着姿态的夫人竟会如此之间地做小伏低,一面是诧异,一面是心虚:“夫人生气自是有理由的,络儿愚钝,不得领会,夫人好歹指教我一番,往后也知道不再重犯。”
梅如画摇摇头,继续给叶络儿梳着头发:“我自小到大,除了林姨从未与旁人亲近过,你是第一个,原本你闯入画楼看见我平日里掩饰的那一面时,我就该找个由头打发你出去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就觉得特别亲近,这些天的相处,更是把你当成了亲人,很多不想背外人知晓的心情就想与你分享。”
叶络儿转过头来,望着梅如画清冷中带着温润的目光道:“我一人远嫁在此,独夫人待我甚厚,我也将夫人当亲人一般。”
梅如画将叶络儿揽在怀里,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既然都当是亲人,缘何还叫我夫人,难道络儿心中的亲人也只是一个院里的妻妾而已?”
“不是,只是…只是,你比我年少,这‘姐姐’实在叫不出口。”叶络儿有些难为情。
梅如画笑道:“那没人的时候你叫我小字‘如画’吧,整天‘夫人’、‘姨奶奶’的倒生分。”
“如画?我可不敢叫。”叶络儿偷偷瞥了梅如画一眼。
“你不是已经叫出口了?”
雨停了,叶络儿和梅如画也聊尽兴了,方提着灯笼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我想把存稿发完,后来不想取标题名字啊,我还是睡觉去吧,懒成我这样也算极品了
第9章 故院
梅如画回了房间,丫头安置了被褥,才要睡觉,林嬷嬷掌着火烛进来了:“如画,今儿怎的这么晚才歇息。”
“耽搁了一阵子。”梅如画道。
“你道我方才在花园里遇着谁了?十二姨奶奶也太没个规矩了,都什么时辰了,还瞎转悠,当这是什么地方。”林嬷嬷不悦道。
梅如画一听这话心中就明白了,从小跟着林嬷嬷,自然是知道她的性格,连忙说道:“是我留着她闲话的,所以晚了,林姨别见怪。”
“这可奇了,姨奶奶们问安,到了晚膳的点儿就该散了,哪有留到现在的道理。如画不是这种没规矩的人,定是那小丫头巴结过头了,没得不惹人厌的。”林嬷嬷道:“若明儿还这么着,你只管叫丫头来知会我,我给她教教规矩。”
“这次不怨她,是我留着她的。”梅如画忙辩解道。
林嬷嬷沉了脸,盯着梅如画道:“我不这么问,你也不会承认吧,前些日子我就看那丫头往你院子来得太勤了,叫我给说了一顿,才收敛了几天,越发变本加厉了不是?”
“林姨。”梅如画惊道:“你跟络儿,你跟十二姨奶奶说了些什么?”
林嬷嬷转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梅如画,梅如画气势便矮了三分:“林姨,十二姨奶奶是新进门的,又不甚入老爷的眼,对我殷勤些也是常有的。”
“那丫头对你殷勤不见怪,哪个姨奶奶敢对你不殷勤了,可我,方才看着她穿着你的衣服,如画,你可不能迷了眼了。”林嬷嬷严肃道。
“我能迷什么眼呀。”梅如画绞着被角道:“方才下大雨,瞧见十二姨奶奶没带伞,淋得一身湿透,瞧着她可怜,才留她躲雨,给换了身干净衣裳的。”
“是这样?”林嬷嬷质问道。
“当然是这样,不然还能哪样。”梅如画不敢看林嬷嬷的眼睛:“我的小心思林姨一眼就看得穿,从小做什么都瞒不过林姨,哪里敢撒谎。”
林嬷嬷掂量了片刻,方坐在梅如画的床沿,扶着梅如画的脸颊道:“如画呀,你可要懂事,别怪林姨太拘束你了,林姨只想你规规矩矩地过日子,平平安安地活着,千万别像你娘一样,玩得太出格,连命也搭进去了,若是你娘自幼有人管教约束着,必不落着这么个结局。”
“林姨,我爹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向教导我要守规矩,别走了爹娘的老路,却从来不跟我说说原委。”
“傻丫头,不叫你知道自然是为你了,心里不压事才是福气,怎么说都是过往了,你知道了叶改变不了,只徒增烦恼,不如不知道好,叫你守规矩总归是没错的。”林姨爱怜得抚着梅如画的脸颊:“这脸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云书呀。”
梅如画有些不奈:“林姨,我知道了,闭着眼睛更像是不是,我要睡觉了。”
“夜长,林姨陪你睡吧,如今你长大了,许久都没搂着你睡了。”
“林姨既知道我长大了就让我独自睡吧,我自个儿睡习惯了,你再睡我身边我定睡不着了。”梅如画撒娇道。
“长大了就嫌弃了我不是。”林嬷嬷嗔道:“随你爹的怪脾气,哪里像你娘那么和善。罢了,早些歇息吧。还有,明儿不许再留着十二姨奶奶到这么晚了。”
林嬷嬷给梅如画盖好被窝,才要去吹蜡烛,抬眼看见梳妆镜中的自己,岁月对她似乎格外优待,从前那张青涩漂亮的脸上只平添了风韵,可惜命运薄待了她。
次日,早膳罢了,叶络儿依旧约着相熟的九姨奶奶往梅如画院里去。
“哼,十二姨奶奶一早攀了高枝,就不必假意可怜我们这些没时运的了。”
叶络儿愣了一下,不知又触犯了什么禁忌。
“九姐,我一早就说过了,十二妹还年轻,又是个伶俐人,哪里会跟你是一路人,在夫人面前犹且如此抓乖卖俏,待老爷回来了,那必是我说的,风光的日子才算开始。”
叶络儿茫然了,她未嫁前母亲就千叮呤万嘱咐了,进来深宅大院切莫掐尖要强,莫争宠夺爱,只求一个安稳便是福气了,所以老爷的冷落她并未十分在意,可与夫人贴心一些也要招人嫉恨?必是被旁人当做是攀附之意了,不知道夫人又是怎么想的。
果不其然,众人散了之后,梅如画没有要留她的意思,叶络儿再傻也是看得懂眼色的,晚饭也没吃,早早就熄了灯上床歇息了。
也不知道是不习惯早睡,还是心中有事,翻来覆去总是难以入眠。不知过了几更,才要迷迷糊糊地睡去,突然听见门口传来细微的敲门声。
“什么事天亮了再说把。”叶络儿翻了个身,心中隐隐期望敲门的是梅如画,可也明白院门已落锁,只有自己和红妆二人,莫说梅如画没道理深更半夜来这里,就是她想来,也进不来。
“络儿开门,是我。”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叶络儿利落地起身披了件衣服,火烛都没点,抹黑开了门,借着月光一看,不是梅如画又是何人,她并未十分装饰,尚穿着浅杏色的中衣,如浅睡初醒,一头青丝散落在脑后,平添了几分温婉,叶络儿看呆了,又恍觉在梦中。
“夫人?”叶络儿惊诧地叫道。
梅如画连忙掩住了她的嘴,将她推进房间关了门才松开。
“夫人,你怎么来了?”叶络儿问道。
“睡不着,出来走走,正好路过你的院子,就进来了。”梅如画信口道。
“这院门都锁了,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就是那样进来的。”梅如画支吾道,又拿起手中的一样物什:“你看看这是什么。”
叶络儿点了烛火一看,竟是上次那副画,画得越发惟妙惟肖了,那身姿,那神情,简直就是自己的影子。
“这是你刚刚睡不着的时候画的?”叶络儿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不是,是你之前不理我,我一个人闷得慌,在阁楼上画的。”梅如画淡淡道。
“那…就送给我了吧,免得被你撕了,多可惜。”叶络儿将画藏在身后,像是怕被抢走一般。
“就是拿来送给你的,别做这副小家子气的样儿。”梅如画笑道。
“咦,你不是说出来走走的,恰巧路过我的院子,怎的又专程拿着这幅要送给我的画?”叶络儿呆呆地问道。
梅如画在叶络儿脑袋上轻轻一敲嗔道:“你呀,该聪明的时候呆得像只呆头鹅,该糊涂的时候倒装伶俐。”
叶络儿得意地一笑,将画儿细心地收好,对梅如画道:“那段时间你不理我,我也发现了个有意思的地方,不知道你去过没去过。”
“这个家里没有我不曾去过的地方,哪里有意思了?”梅如画奇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