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结束意味着……新的开始。”Spock向后仰靠着门上。
“什么是旧,什么是新?”
“已经过去的是旧,尚未到来的为新。”
“可为什么我们从来不变?”
“我们并非停滞,瞬息万变同样是永恒。”
“我……我不想走,Spock……”
“不要任x_ing,Jim。”
“我们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你知晓我们不能。”
“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Jim。任务已然完成,路程到达终点,故事总有结局。我们已没有多做停留的理由。春天即将到来。”
“而我们……属于冬天。”
男孩叹息一声。
“为什么我们总要在万物苏醒的时候,开始长眠呢?”
她走近门前,看见肩膀抵着肩膀的男孩们,他们看起来和雨夜里第一次见到没有差别,一点儿没长高,一点儿没长大,时间在他们那里是凝固的。她假装自己没有听见那些云里雾里的谈话,蹲下来握着他们的手,把孩子们拥进自己的怀抱里。她胸前孩子们脸颊贴着她的布料被濡s-hi,她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也滴落下来,怕它们沾s-hi了那些柔软的黑色金色发丝,折损了光泽。
她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也从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她却在此时突然奢望时间能够过得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她希望雪不要化,冬天不要结束,希望她的孩子们不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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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油在锅底融化,发出滋滋的快乐声响。n_ai黄色的j-i蛋液,雪一样的面粉,棉花似的白绵糖,搅拌再冷藏。
两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苹果切成丁,黄油与白糖,再加几滴柠檬汁,炒一炒晾一晾。
面团擀成皮,在模具里铺好,包裹上甜蜜的苹果馅,涂上蛋液再烘烤。
半小时,表皮膨胀成酥脆的金黄色,模具按压出零零散散的星星形状装饰。
横一刀,竖一刀,左一刀,右一刀。平整的八等份,装进胭脂色的方格盘子。
她捻起一块废弃的边角料,嗯,糖度适中,软硬正好。她抬起胳膊蹭蹭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嗅了嗅它勾人的香气,想象着男孩儿们欢欣的表情——这可是Jim的最爱。只是冬天的苹果储量太少,不能常常吃到。今天她一大早就起来了,甚至没来得及去二楼看孩子们一眼,一连忙活了几小时,就为在早餐给他们一个惊喜。
一块留给自己,一块是Sarek的早餐,剩下都是Spock和Jim的。她把苹果派和两杯热牛n_ai装在餐盘里,同来到厨房的丈夫道早安,然后小心地端着它们向二楼走去。
Sarek刚刚咬下一口,甜蜜的味道仅仅蔓延在唇齿之间、还未滑进肚子里,就听到楼上传来盘碗稀里哗啦摔在地上的声响。他立刻放下馅饼匆匆上了楼梯:“Aman——”
他的声音断开了。门大开着,刚出炉的苹果派和牛n_ai打翻在地毯上,而她跪在那里,捂着嘴眼泪不停地掉落。
这儿没有黑头发尖耳朵安静又敏锐的Spock,也没有金头发蓝眼睛聒噪又明亮的Jim。二楼孩子们的房间现在整整齐齐且空无一物,好似从未有人居住。Spock和Jim存在过的痕迹被抹掉了,干干净净找不回丝毫。
只有平常总是紧闭的窗户打开着,帘布被掀起,外面天光透亮,冬末的凉意融化在空气里,暖而干燥的春风涌进来,带着绵远的回音。
所有的风都在说话。
爱你,妈妈。
谢谢,爸爸。
再会,Ko-mekh,Sa-mek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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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给妈妈留了个礼物。”Jim兴奋地说。云层在他指尖下变换着形状,凝聚起水滴,很快消散开。他穿过光的形状,越过风的速度。雪花托着他的重量。他咧着嘴,即便他眼睛里并不是真的那么开心,它们闪烁着不舍和失落。
“最好的。”Spock点点头,赞同他。
“她会喜欢吗?爸爸会喜欢吗?”
“肯定的。”
“他们会忘了我们,然后和他一起快乐地生活。”
“也许是她。但一切都是好结局。”
“好吧,你总是对的。”
“显然。”
Amanda在那个冬天的尾声里捡到一张轻飘飘的落叶,它翠绿欲滴,鲜活得仿佛朝阳下的新生,实在不属于如此单薄苍凉的冬天。上面写满了祝福,一些歪七扭八,一些规规整整,落款处用力地画了两个并列的笑脸。
她深爱的小孩子们离开了,而医生告诉她,他们在她的腹部监听到了另一个微弱的、但努力跳动着的心跳。
她捂住嘴,泪水打s-hi了眼眶。Sarek搂住她,那片叶子被春的气息卷进风里,越飞越远,越飞越高,很快消失不见。
它上面写道:
妈妈,你曾经说遇见我们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也是最好的事儿……爸爸说这叫宿命,如果这是真的,那我的宿命就是在你身边,即使你看不见,即使你无法感知,即使你忘记。如果真有什么终极的逻辑和不变的定理……那就是我们终有一天会再次重逢,直到生命终结。
无须担心我们。对于我们来说,旅途本身,就是归宿。
殊途……终将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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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可探知的另一端的小小世界里,春天越来越快了,空气里的每一个因子都充盈着温暖。光线正在褪去,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细,越来越轻。他们即将迎来一场长长的、无人打搅的睡眠,和一切道别,直到下一年的冬天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