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头发像是串葡萄,就像是以东(Edom)葡萄园里垂下的串串黑色葡萄。你的头发像黎巴(Lebanon)的杉树,像是黎巴嫩的巨大杉木,树影可容狮子休憩,可以让强盗在白昼躲藏。漫漫长夜,当月亮隐藏她的脸庞,当众星消失,但这一切都不黑暗。在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你头发的黑沉……
让我抚圌摸你的头发。 ”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么狼狈了,一个人在荒原和呼啸的风雪里流泪——我居然在流泪我以为我的泪腺已经随着弱小消失——但在此刻它们又回来了,和幼年狠狠扼住我喉咙的那些噩梦一起回来了,并且千百倍地激荡在听觉里,耳膜震得生疼。
“你的嘴唇彷佛是象牙高塔上的一段红带。彷佛是由象牙刀所切出来的石榴。泰尔(Tyre)园里盛开的石榴花,比玫瑰更显鲜红,但却相形失色。国王警跸的喇叭声,令敌人胆寒,但却相形失色。你的嘴唇比起踩在酿酒桶上的脚要来得鲜红。你的嘴唇比起出没于神庙上鸽子的脚要来得鲜红。它比起从林中走出的屠狮者的脚要来得鲜红。你的嘴唇像是渔夫在破晓的海上所寻获的血红珊瑚,那些只贡奉给国王的血红珊瑚!……它就像是莫比(Moab)人在矿场中挖出的朱砂,那些只贡奉给国王的朱砂。它就像是波斯国王的领结,以朱砂染色,再以珊瑚嵌饰而成。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你鲜红的嘴唇。
让我吻你的嘴。 ”
儿时剧院里的舞台,台上莎乐美七重纱舞跳得如此迷离而美丽。她在辉煌的灯光下念着台词,百转千回,凄楚动人。她向先知走去,走向扭曲的爱恨终点。
我在台下问,约翰为什么不爱她?
也许他是爱的。有个声音回答我。
那为什么他们不在一起?我问。
因为他们谁也得不到谁。声音说。
她最后得到他了吗?
是的,她得到了他,在毁灭了他的同时。
那她其实并没有得到他。他死了,他不是她的了。
不,他们一同被疯狂的烈焰吞噬了,他们一同走向终结。
血和眼泪都是温热的,滴落在地上,雪很快就融化了。
它割在皮肤上,太疼,太疼了。
我在选择一条路。前面是悬崖吗?后面有烈焰吗?
我在孤注一掷。我赌上的是谁?是什么?有人来找我吗?尽头有人在等我吗?
没有后路。没有退路。
我被困在这虚无之中,不会有人救我。这里没有Spock。他不在。
Spock。
你在哪里,Spock?
看着我,看着我啊……
只要你睁开眼看着我——
NINE
瓦肯式建筑的穹顶高耸而且透明,在我浏览过的图片里,同地球上的尖顶教堂有几分类似。但它没有彩绘玻璃,没有圣母像,没有十字架,高分子有机材料在照亮室内的同时又能最大程度地减少浓烈日光对身体的伤害,的确是绝妙的设计。在我幼年时期的思量中,建筑师也曾是一个不错的未来职业选择。
瓦肯-地球风俗比较曾经是我论文中的一环,相比地球已经全然进入曲速时代,瓦肯却依旧保留着部分古老风俗,比如皇室,比如宫廷击剑。同地球上冷兵器时代相似,作为王子我不得不参与其中,打败对手以彰显己身足以保护国家的能力。我不知晓对手的名单,父亲唯一透露的消息便是我将不会遇上Sybok。
我摘下头盔,向作为倒数第二个对手的Stonn致意,接着回到座位旁歇息。对手们不算难缠,毕竟这不是kal-if-lee,无须你死我活,更多的只是一场盛装出席的表演。只是等再一次轮到我上场时,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击剑没有限定装束,我换的是专业运动中的服饰,而有人只是寻常打扮。但最后这一位对手却换上瓦肯传统的黑色长袍。
他光着脚,长袍的质地比该有得更下轻薄,几乎像是覆上一层纱。而那之下未着他物,仅是赤圌裸的胴圌体。他露出的皮肤上涔涔薄汗,而瓦肯人很少流汗,荒漠中的生物必须学会锁住水分。
我睁大眼睛。那是……Jim?
我听见周围低低响起的吸气声。一群瓦肯人中出现的异类,他并不能掩饰自身的不同,也逃不过瓦肯人敏锐的感官。他只是个仆人,仆人不该有参与其中的资格,更不会一路劈关斩将同继承人狭路相逢。
我来不及思考更多比赛遴选上的漏洞,他向我举起了剑。
我不得不承认,作为一名人类,Jim所表现出的力量与灵敏比他本该有得要优异得多。他灵活而优美,招式干脆利落令人眼花缭乱,攻击防守,推近闪避,长剑上下翻飞,飒飒作响,动作几乎像是在舞蹈,过于美以至于说不出的诡异:击剑明明该是战士之间的决斗,但Jim……
Jim向我靠近,剑壁的冷光划破空气,如果我的听觉再灵敏些许,便能捕捉到刀刃颤动的声响。他的黑色长袍随着动作掀起一角,倏然闪过银光。
我忽然明白了。
希律王的生日宴会,七层薄纱,翩翩起舞。
那并非舞蹈,而是向死而生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