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药童们被派了急活儿,一众人唠唠叨叨的,窝在药房里做事。众人抱怨归抱怨,也嬉嬉闹闹的赶着活。比起之前的生活,累是累,可心里头却轻松许多。
这活儿直做到快二更才完,回去的时候听见屋里有点儿悉悉娑娑的声音,可进了屋子,却见刘小山与谭阿良卷在被子里,早睡着了。估摸着也许是老鼠,小七懒得管它,轻手轻脚的洗漱脱衣,生怕吵到别人。
忙了一天本就累得紧,床上又暖暖的,小七睡得很舒服。
第二天小山像往常一样把两人叫起来,一手把还迷糊着谭阿良推去打水洗脸,一手跟小七一起叠被子。
一天也无大事,小七却老觉得这天谭阿良看他的眼神有些难受。小山跟着孙大夫到东门出诊,谭阿良跟秦大夫在铺子打下手,小七只在中午去铺子上扫过一次地,按说没地方得罪他,想想也就无所谓了。
晚上要小七正关铺子的时候,来了个挺老实的年轻人卖参,说是长白山挖来的千年好参。
张老板一听,立马喜笑颜开,可一见卖参的人进来就板起来了脸。小七正奇怪,就听自家老板跟卖参的人就人参形状颜色年生的讨价还价,一会又是须子不齐啊,一会又是不到千年顶多五百什么的,最后两百两给拿了下来。
年轻人心满意足的走了,张老板便又立刻换了张脸,心花怒放的支派小七取了两个锦盒来,然后拿红绸子铺了底,再小心翼翼的把人参放进去,一边理着须子,一边嘀咕着这回可赚了这回可赚了,怎么的也值个五百两啊!最后还给上了锁。
小七在心里替那个老实人感到不值,他家老板刚才拿钱出去还一副怪心疼的模样,没想到诈了人家那么多。
那么多钱,若是自己也能赚那么多,公子就能早点出来了。哪像现在,连能见公子一面的银两都没。
小七心里明白,老老实实营生赚钱自然是不比之前,积少成多,总能有所裨益。
此后便更是卖力干活,盼着每月的份钱,老板能大发好心多给点。
15
三月初的时候,沉了一个冬天的药材都连接出山,小七他们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来一批量大的就晾晒炮制,连晚上都还要分品分类该切的切该磨的磨,经常赶到二更三更才完。
这天晚间,他刚提着酸软不堪的腿脚走回住处的门口,突地听到一声细微的呻吟。是谭阿良。
这声音换了别人或许搞不明白是痛是苦,抑或是甜,可小七又怎会不知?两个月前,日日夜夜,月月年年,都听着这些声音过的。
三月初的天气,正是倒春寒。
小七不敢推门,呆呆的坐在门外石阶上,抱着冷得发痛的膝盖,等着。
屋内断断续续的声音极小,似乎已听不到了,但小七知道,他们还在继续。或许是太过熟悉,就凭着空气里的那一丝儿特别的气息,他就知道。
小七如今心中豁然是明白了然,扰了人家两月多的好事,怪不得谭阿良看他不顺眼。
不过,就他们平日里的表现,若是不仔细揣摩,还只当两人感情不错,恰好谭阿良x_ing格霸道一点罢了,原来这两人竟是这种关系。怪不得,上次刘小山跟孙大夫晚间被请去看诊,回来的时候冷得不行,自己跑到厨房去端热水,却见着谭阿良在那熬姜茶,弄得一脸的黑灰;还有那天早上,谭阿良一边迷迷糊糊的嚷着天真是冷得要死怎么都挤到一起去了,一边从小山被里出来……仔细想的话,这样的事可就太多了。
直到三更过后,终于快消停下来。小七贴近了屋门,心里焦急的想着该何时敲门,何时进去。要像刚刚回来,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发僵的手刚要抬起来,一个声音说:“别闹,小七该回来了!”是刘小山。
谭阿良一把嗓子哑哑的道:“放心,他今晚活多,回不了早的。”
接着是衣物的摩擦声。
谭阿良着了恼,口气不善:“你起去做什么?!”
“你不是说他活多么,我去看看。”
刘小山回他,手上没停。
谭阿良见状撑身半坐起来,被子斜斜的滑了些下去,露出些情欲痕迹的身体:“你!这种时候,你竟然要去看他!他害得我们不够?!”
屋里没了人说话,只听到穿戴之声断断续续,并未停止。
谭阿良没去顾多半露在寒冷中的身子,皱了眉:“你说句话!”
“阿良,”刘小山转身回去,脚下稳重声音严肃,不像是平日那副热心烂好人模样,似乎突然多了丝某种气势,让人不由得要听从他。
“嗯?”谭阿良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小山叹了口气,把谭阿良缓缓按进被子里,声音从严肃变成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你说,我们在一起,就只是为了做这种事?”
“当…当然不是!可是谁…刚…就走啊?”,谭阿良偷偷从被底支了只手拉住小山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发出明显心虚的声音。
“你也知道,我们要的是长久,不该贪图一时。我要是那般待你,又和世人唾弃的妓馆娈童有什么区别?”刘小山顿了顿,又道:“况且,他那么可怜,我不关照他,还有谁关照?”
谭阿良不甘心的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着:“他可怜,他那些衣服可都是长袍,我们都还是穿短的呢。”不过那手上已松了劲。
“乖,大冷天的,别着了凉。”小山嘴角浮起一个宠溺的轻笑,把他的手拉回被里,又掖了下被子,才转身往外走去。
小七本以为谭阿良压得住小山,却没想他还真要出来看自己。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楞了楞便赶紧快步往走廊转角跑了过去。
门“咿呀”一声,小七抚了抚跑得有点气急的胸口,然后慢慢转出来,正好看见站在门口没动的刘小山:“小山哥?这么晚了?”
刘小山稍微有点僵硬的脸见了他,扯了扯,裂开嘴一笑,在他肩头拍了一拍:“还不是看你还没回,打算看看呗!回来了就好,快进去,这天还冷着!”
第二天万事如常,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16
这天又是忙碌的一天,老板一早来就比哪次还慎重的派下了活。
小七与赵亓一道磨药,这人是药童里资格最老的,又十分喜谈,老板刚走,就拿手撞了撞小七,故作神秘的讲:“小七,你知道咱们磨的是什么药么?”小七摇了摇头,他便得意的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接下去讲:“这可是鹿茸啊!”
旁边的一个切药的药童追问:“赵哥,瞧你笑得,鹿茸很贵吗?”
赵亓见有人搭话,笑得更为诡异道:“贵!当然贵了!普通人可买不起!”
“也是,老板这般紧张,恐怕是哪个大人物要来。”
“对对对,老板从下午就指派人把个大堂从上到下打整得一尘不染的。真不知来的是皇帝老子还是王爷太岁!”
赵亓咧着嘴接口:“嘿嘿!我知道来的是谁!”见众人都望着自己,赵亓更得意了:“是相国府上那个谪仙般的人物,柳公子!”
“谪仙般的人物?”切药那个药童努了努嘴道:“有醉红楼的寒江公子谪仙么?”
小七心里一颤,正想这人怎的知道寒江公子,突听得身边的赵亓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你这什么意思!难道柳公子还比不上你个妓院里的?!”
那药童警觉失言,赶紧服小:“赵哥,您别气恼。是我从没见过柳大公子,那日在街上又恰巧看到那寒江的轿子,这才说拿来一比。也是我笨了,要说这寒江捧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任人亵玩的小倌,哪里比得上别人大家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