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问夏道:“陛下先在这儿休息,我去带商掌门他们入座。”
又对周围侍女厉声吩咐道:“好好照顾陛下。”
喻明喆瘫在座中,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实际有效,他的喉咙已经舒缓了许多,一股顿麻之意从胃部涌出。
进入法坛内部,穿越结界,鼎沸的人声传入耳帘。
一片片黑压压的脑袋挤在一起,犹如密密麻麻的蚂蚁。
商悦棠问:“这般人数,有白鹭洲的一半么?”
历问夏笑道:“不说全部,九成还是有的。”
商悦棠道:“这么多人,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历问夏道:“商掌门不必担忧,且不提皇家侍卫的勇猛,我芙蕖坊的弟子们也是身经百战的修士,更何况这次,芙蕖坊的坊主冉贞也出关了。”
商悦棠听过冉贞的名号,九州人称封魔鞭主,曾一人挑平了从大荒边境袭来的兽群。
和昔日纵横江湖的赤练仙子一样。
有这样一群高手坐镇,法坛里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商悦棠微笑道:“如此便好。”
步入席中,便见一女子,金冠束发,紫袍上以冰蚕线绣出万片荷花。冉贞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黑得瞧不见底。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珠扫视了商悦棠等人一眼后,便移开了视线。
历问夏道:“她修了闭口禅,不可破戒,诸位莫要见怪。”
冉贞又看了历问夏一眼,不作反应,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腰间别着她的九节鞭,犹如一潭早就沉寂了的死水。
既然对方不欲多交流,商悦棠也不会不识好歹去打扰她。
商悦棠刚落座,还没招呼,江晏已经一屁股坐在他身旁,嘴角噙着含了蜜的笑容,傻乎乎的。
商悦棠叹了一口气,口腔酸得不行。
艹了,不是说回天下宫再亲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在哪里可以看见文案上天资♂聪颖的徒弟呢?
☆、装病
祭坛前方的高台上,九座大鼎屹立,青铜色的鼎身透露出古朴的气息。
历问夏道:“赐酒。”
九位窈窕婢女将鼎中酒液舀在碗内,依次分发给候在台下的人。他们接过碗,珍惜地品尝着皇家的仙酒。
法坛内人数众多,鼎内的酒很快见了底,但历问夏一个手诀,新的酒酿又自动从鼎中冒出。
酒也传到了席上。
喻明喆举起酒杯,对着修士的席座说道:“典礼上饮酒,乃是白鹭洲传统的习俗,稻酒入肠,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还望仙师们不嫌弃,同我们凡人共饮一杯。”
说罢,自己先率先喝完了酒。
商悦棠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摇晃着酒杯,酒香浓郁,酒液清澈透明,能看清楚碗底雕刻的莲花小纹。而摇杯时,那玉液便如莲池湖水般晃荡。
心如明镜,他笑了笑,一饮而尽。
饮酒时,微微仰起的下颚带着脖颈拉出了一道好看的曲线,修长柔美。
唇略微沾上了酒液,像是带着雨露的花瓣。
江晏面上一红,回忆起那柔软的触感,觉得口干舌燥。
他移开眼神,也将酒液饮尽。
闻到味道时,微微皱眉。
他天生嗅觉就比别人敏感,又常去竹林药坊帮忙,认得不少灵Cao。与灵治堂的灵Cao不同,药坊内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奇花异Cao,而这酒的香味,隐隐约约掺杂着什么。因为原本的酒香浓烈,所以他并不是很能分清那多余之物的本源。
但商悦棠的嗅觉只会比他更敏锐,师尊都喝了,说明这物根本就没什么威胁,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见众人都将稻酒喝完,历问夏意味深长地一笑,站在高台上,开始主持祭典。
他手臂上搭着拂尘,手指飞舞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道出高深莫测的玄法。
有风生出,吹过众人的衣袍,只围绕着法坛的地界不断旋转。
天空本是晴空万里,此刻却飘来朵朵乌云,遮去了天光,将整个法坛都罩在y-in影之下。
一道闪电惊空,随即雷声轰鸣。
法坛中的一些凡人,开始有点惊慌。
“刚刚还是晴天,现在开始打雷了,好吓人啊!典礼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
“你在想什么呢?国师大人亲自主持的祭典,怎么会出问题呢?”
“就是,现在天色变化,才正是法坛有效的证明啊!”
就在众人争执时,一声婴儿啼哭传来。
“呜哇——”
她的娘亲立刻哄道:“不哭不哭,娘亲在这儿呢!”
心中却是奇怪,刚才女儿还睡得很熟,怎么突然就大哭不止了?
这婴儿是个聪慧的,平日里被娘亲一哄,就听话平静下来,可今日却嚎哭个不停。本该懵懂无知的黑眼珠里,却透露出了一丝恐惧,他没有看向天空中翻滚的电闪雷鸣,却是盯着通天塔的某一点,好像看到了什么青面獠牙的怪物。
周围有的人不耐烦道:“你要是不能哄住她,就离开这里,吵死了!”
女子连忙道歉,可无论怎么安抚女儿,都没有用。
那人又道:“能不能管好自家的孩子,你这样,万一打扰国师作法了,你赔得起吗?”
有人劝道:“说话别这么刻薄,我听说孩子对灵气的感知甚为敏感,可能是她感受到了法事的灵气,正激动不已呢?”
那人瞪了劝解者一眼,这些人根本不懂轻重缓急,这法坛上的事情,可是出不得差错的。但那劝解者人高马大,他不敢与其相斗,这才放过女子,道:“呵,这样是最好。”
过了一会儿,历问夏停下了动作,道:“请陛下上台,以九五龙气赐予通天塔灵光。”
喻明喆走上前,停在阵中。
此乃一小阵,以圆为界,画出复杂的图案,写满了诡异的文字。而在小阵外,还有一大阵,将通天塔包围。
历问夏递上一柄银质匕首,锋利无比。
喻明喆一言不发,伸出手去,任由那匕首划破手掌,鲜血流淌,也不说话。
血滴在阵中,一圈风从阵的边缘刮起,越刮越大,竟形成一道风旋,将喻明喆吞噬在内!
待到那风停息,露出喻明喆的身影后,人群中传来尖叫声。
只见那张苍白的脸上,两行血泪从眼眶中流出!
东方意见状,立刻奔向喻明喆,却腹中一痛,立在原地,浑身僵硬。
段宁雪扑过去,道:“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东方意捂住腹部,感觉有千万条虫子在啃噬他的血r_ou_筋骨,痛得他无法发声。
席座上,有的修士也不支倒地,冷汗直冒。
喻景宁见到此态,面色一变,准备拔刀,手又被江晏按了下去。
江晏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他立马随着江晏的眼神,望向商悦棠。
喻景宁自己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适,他敢肯定是掌门先前给他们吞的仙丹起了作用。但此刻,商悦棠痛苦隐忍的表情却显得他同那些中招的修士一样。
商悦棠费力地撑着前额,紧蹙的眉头,急促的呼吸,可以看出他此刻的虚弱。
他一双眼眸微微垂下,长长的羽睫扑扇,像是蝴蝶的残翅。
可他的唇还是紧抿的,带着一丝决意。
平时的商悦棠,是温润淡雅的,只是眼角眉间偶然露出的凛冽能看出他的强势。而此刻,他好像脆弱得一碰就会碎了,却还是硬撑着,不让自己偶尔的弱态表现出来。
即便知道师尊是演的,可看到他苦苦支撑的模样,江晏仍是感到一种心痛,好像万把刀剑在心中搅动,疼得他难以呼吸。
江晏移开眼,不敢再看下去,只倒在席上,学着装病。
喻景宁懂了江晏的暗示,也跟着躺了下去。
不管那是什么□□,他和江师弟都无事,掌门更不可能出事。
他以为这是除魔卫道的最佳时期,但掌门明显不这样想。
不懂就不懂吧,他相信掌门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见到皇帝的惨状,人群中尖叫声四起,推搡踩踏混乱无比。
历问夏呵道:“安静!”
他的声音带着威压,立刻压制住了所有人。
吵闹声立刻消隐,有的人捂着脖子,嘴巴张开又闭合,却发不出声音。
整个法坛中,唯有段宁雪的哭泣声。
历问夏也不理她,只笑道:“请陛下发言吧。”
喻明喆木然地沉默了一阵,顶着那张血淋淋的脸,道:“朕能够看见。”
在场的人都想,看见?看见什么?
喻明喆道:“朕看到了,空气里灵气的流动。那灵气从四面八方而来,涌动到法坛中,附在每个人的身上。”
有的民众低头对自己又看又摸,一头雾水。
他们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同的感觉啊?
喻明喆解释道:“越来越多的灵气附着在你们身上,但是它们无法进入你们的身体,因为你们的r_ou_体充满了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