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月牙湖的游船上看见王爷的这把剑,月华如水,剑身如白龙飞天,并非凡品,敢问可有剑名?”
萧晋光道:“恩师所赠,剑名碧血。”
付翊挑眉笑道:“原来堂堂永定王,竟然也有师父,不知是何方高人呀?在下一时好奇,王爷只当我是江湖野人,目光鄙陋,玩笑话玩笑话。”
萧晋光抬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拿剑走出了屏风,付翊只当他生气,急忙追上去道歉。
萧晋光停了下来,道:“恩师姓沈,无名,大家都叫他沈先生。”
付翊停了下脚步。他在江湖上,是真的未曾听过有这号人物。
不过世间真正的高手行走江湖,一般不会用真名。
萧晋光走过桌案,看见付翊反扣在桌上的书。
付翊看书后,如果未看完的话,总是习惯把书本翻在那一夜,然后内容朝下反扣在桌上,虽然这方便了以后阅读,但对书本也有极大损害,一般穷人家出身的孩子,书本多为借来,不会这么做。
付翊也看到了,忙想起这是他向太守大人借的书,急忙过去整理放好,道:“习惯习惯,改不过来了。”
他一伸手,左手袖子滑落,露出光洁白皙的手腕,和上面一条暗红色手链。
萧晋光目光落在他的左手手腕那条朴素无华的手链上,付翊的左手从来不拿来习剑,手指袖长匀称,不像右手手指,有着习武留下来的老茧。
萧晋光道:“无妨。”
他走出门,外面的寒风往里一吹,付翊打了个寒颤,等到萧晋光彻底远去,付翊才合上门准备脱衣睡觉。
还没等他爬上床,敲门声又来了。
他心中疑惑,赶去开门,却是一个下人,说是王爷叫他们拿了两个汤婆子送来。
付翊关上门,怀里的汤婆子滚烫滚烫的。
秋天夜晚温度已是偏凉了,再加上付翊本就旧疾在身,夜晚双手双脚总是捂不热的。而如今,热呼呼的汤婆子抱在怀里,一下子就熨贴了他的心。
他想,这个永定王,还真是够义气有情的。
太守府衙已经禁止随意出入两天了。太守大人面对下属的提问是一脸讳莫如深。
而在太守府衙闲的快长Cao的付翊却觉得哪里有点不妥……
于是付翊就去找萧晋光:“王爷,还不启程去月裂门吗?”
萧晋光把卷宗往桌上一放,冰冷的眼扫过来:“你还在养伤。”
全身上下就肩膀处多了个窟窿的付翊:“……”
付翊谨慎道:“王爷的玉佩还没有下落,还是早些去月裂门讨回比较好。况且我已经休养了两天了,伤口已经完全好了。总是占着太守大人办事的地方也不妥当。”
付翊本来还想问,自己伤的是肩膀,又不是双脚,赶路完全不受影响。
只不过打不了架而已。
萧晋光略微沉思,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付翊右手不能执剑,两日无所事事,倒把太守大人的藏书阁翻了一遍,得出一个“迂腐陈旧顽固不化”的结论,再也没进去过。偶尔看看萧晋光晨起练剑,并且乐此不疲,越发贪恋某位王爷的美色,只是每日自己爬不起来,赶过去只能看见一个尾声。
余欣大概是受惊过度,沉默了整整两日,整个人生观都开始动摇了。
付翊洋洋得意自己适应力的同时,用无比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回去拿这件事吓吓子轩,你就能接受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的永定王离开了太守府衙,因为月裂门守卫森严,高手如云,为了不被对方怀疑,萧晋光遣散了自己身边的所有影卫。
月裂门位于穹天偏南的位置,靠山而建,风景秀丽。多年前的武林长生教之祸时曾被毁坏,而后重建,房屋建筑看着极新而漂亮。再加上位处南方,四周园林环绕,亭台水榭,红墙黛瓦,又时常有美人经过,如同人间仙境。
付翊一行人直接表明了来意,门口的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直接说:“圣女已经猜到两位会过来了,请两位随我进来。”
小姑娘穿着一身清新的淡绿色散花裙,眉目稚嫩却生的端正无比,想来长大了不会太丑,“我叫荷官,从小就跟着圣女了。四位两日前于月牙湖上与陆帮主一战,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如今大家都晓得你们了。”
付翊苦笑了一下,“叨扰贵地,情非得已。”
荷官眉毛一挑,整张脸生活明亮,这个小姑娘看着活泼淘气,脚步轻快,声音清爽,道:“等会进门见到圣女,态度好一点,不然出来会被揍死。”
荷官带着他们转过好几个长廊,终于来到一座大殿殿门前的广场上,广场两边还有月裂门的小辈们排着队伍在习剑练武。来到殿内,与皇宫的富丽堂皇截然相反,大殿内不过是普普通的一间礼堂,尽头由纱账包围,估计圣女便在其中垂听。
荷官却并未停留,带着他们穿过大殿,进入了一间静室。
静室内放着四个蒲团,中间纱账相隔,透过朦胧的纱账,隐约能见到里面坐着一个人。
随后,温和的嗓音传出来:“坐。”
付翊拉着余欣先行行礼,然后才坐下,萧晋光和越鸣学着行礼,才依次坐在他们两人两边。
纱账内的圣女站了起来,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道:“我已听说了你们的来意,不知沈公子丢的是什么?”
萧晋光道:“是一枚玉佩,乃是先母遗物,重要万分,因此追寻至此,还请圣女归还。”
圣女点了点头,回身和旁人交代了几句。
不过片刻,又一名侍女捧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铺着一层绒布,摆放着三枚玉佩。
圣女道:“前几日的确有违规弟子擅自收取外人财物,查清楚后物件都已经上缴,其中有这三枚玉佩,沈公子看看,是否有自己的?”
萧晋光将目光落在中间那枚玉佩上,这枚玉佩颜色剔透,绿色匀称柔和,看着贵重无比。他伸手拿起酒红色的挂绳,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玉佩背后,连带着酒红色的罗缨上,是几滴鲜红的血迹。
荷官吓了一跳,大怒道:“哪来的东西。这样都敢往圣女面前带?”
侍女全身一怔,半跪在地的她立即趴在地上,“属下该死,属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玉佩带血,无论是否是有人故意如此,都是大煞不详的凶兆。
荷官跪地道:“圣女恕罪,这一枚沈公子的玉佩上,不知为何染上了血迹。”
隔着纱账,付翊等人看不见圣女的表情,只能看见人影站了片刻,才转过身坐了下来。付翊忍不住想,方才萧晋光一看见玉佩带血,脸色就冷了下来。想想毕竟是先母遗物,被这样糟蹋,确实是很气人的事了。
付翊道:“沈兄是否肯定,这是自己的玉佩?”
萧晋光道:“我日日带在身边,不会认错。”
付翊将玉佩从托盘中取出,自己掏出一块白色方巾,擦了擦上面的血色,道:“这玉佩被盗贼偷走,而后到了月裂门处,经过多次波折,许是途中溅上了血迹……咦?这血迹颇新鲜啊?”
白色干净的方巾上留下了鲜红的血迹。
第10章 圣女莲心
十
那么就是说,有人故意在玉佩上染上了血。
付翊再去翻看另外两枚,也是如此。
付翊将擦干净的玉佩递给萧晋光,突然想起人家或许嫌弃罗缨也是脏的,正要拿回手,萧晋光却已经伸手接过,手指相碰的温热感让他怔了怔。
荷官把那跪在地上的侍女拉起,怒道:“是你把东西从金桂楼拿过来的,小月,你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给我如实招来,冒犯圣女,还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小月,你好大的胆子!”
小月跪在地上,全身都吓得颤抖起来,道:“我什么都没做,是……是少巫长老给我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付翊眉头一挑,月裂门内,圣女为月裂门门主,而后是四大长老,往下是舵主管理各处事宜。四位长老因为当初逐鹿之战已经陨落三位,只剩当下这一位,也就是少巫大长老,在月裂门中低位极高声望极重,差不多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圣女道:“下人不懂事,冒犯了几位贵客。真是万分抱歉。我作为月裂门之主,沈公子,可以提要求作为补偿。”
圣女的态度,倒像是要息事宁人了。
荷官怨恨地看了小月一眼,把人赶出了静室。
萧晋光道:“先前月牙湖上,圣女替付兄求情,难能可贵,补偿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