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作者:司颂【完结】(19)

2019-04-13  作者|标签:司颂 阴差阳错 江湖恩怨 洪荒

  冯泽偷偷给万俟弘指,让他看墨砚,以辞正被他缠的皱眉,万俟弘也觉得好笑,要是让墨砚知道他面前的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暗卫,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这样跟着。

  “要买点什么带回去?”万俟弘随意看着摊铺上的东西。

  冯泽从一家商铺走出来又拐到另一家,难得显出个焦头烂额的表情:“我没想好,总得买些京城里有汀州却没有的,不然回汀州买也一样,带一路还挺沉的。”

  他埋着头就往一家挂帘子的铺子里钻,被万俟弘一把抓回来示意他抬头看牌子,冯泽顺着万俟弘的眼神向上看一眼——冷铁铺。

  万俟弘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揽过来:“你想买点兵器回家?”

  冯泽拢了拢披风,一阵风吹过来,里面还夹着些前一日飘下来还没来得及清扫的雪花,冯泽的睫毛结了一层冰霜,他伸手用食指和拇指捋一下睫毛,冰霜在手指上留下一点s-hi意,抱怨了一句:“我这样抬头低头的扯着肩膀的筋疼。”

  万俟弘被噎住,觉得自己方才不该打趣他,就转移了话题:“买些吃食也好,现在天气凉,倒是不怕坏,前面张家铺子的甜酿梅花糯糕不错。”

  冯泽眼睛一亮,脚步加快:“快走,一会儿卖没了。”

  万俟弘扯着他不让他有大动作:“没了让他们再做便是。”

  冯泽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好像万俟弘刚才说的是“我们晚上出来晒太阳”一样离奇,他问:“卖没了就关门了,哪还能再做?”

  “给了银子,必然能再做。”

  冯泽扭着脑袋用一种看暴发户的眼光看他,嘴角的笑也淡了去:“许有国法,不许有店规?”

  “嗯?”万俟弘最初没听明白,走了一步忽然发觉他这是在腹诽自己,不由伸手lū 了一把冯泽的头,笑到:“小孩子心x_ing。”

  冯泽最受不了这个,他不希望万俟弘把他当做小孩子,当两个人的站位不同,走到一起的可能也就几乎没有。他一时也有些生气,却听万俟弘说:“规矩确实是规矩,但规矩是人定的,只要定的人愿意,自然可以改,逢年过节的花销大,百姓最需要的就是银子,可是大过年的又不能让他像平日里不去团圆反而继续劳作,可是若有人能付上五倍的钱,只需要他再做出一份的糕点,张老板自然愿意。”

  万俟弘的声音像被吸进茫茫大雪里很快就消散,他说:“一个国也是,规矩定下来就是门槛,门里面是这个国家,能越过门槛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大家都以为这个门槛不能跨,但是若有那么个能越过去的人,你也不能砍下他的腿,提高门槛或者甘之若饴,选择权还在治理规矩的那人手里。”

  “世界上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不能太执着。”

  万俟弘还是第一次和冯泽说这么多的话,冯泽知道他是看出来自己的不高兴了,所以他解释了。

  直到走到张家铺子门前,冯泽抓着万俟弘的袖子,小声的说了句“抱歉。”

  抱歉他生万俟弘的气了,大人的世界有着不一样的法则,他也不该小儿科。

  他和万俟弘之间的差距不止一星半点,朝堂之上波诡云谲,万俟弘若如他一般守着规矩办事,恐怕现在早已尸骨无存了吧,冯泽想了想,道:“但是,我会守规矩的。”

  一直到最后,万俟弘都记着雪后初停的日子,冯泽稍微抬着头看他,眼神干净的像铺子里卖的小糯糕,认真的对他说“我会守规矩的。”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先坏了规矩的,也是他。

  好在张家铺子的糯糕没卖完,否则不知道冯泽要纠结多久。他开开心心的把糯糕装进袋子里交给墨砚,又被以辞分担了一部分,然后扭过头万俟弘已经付了钱。

  冯泽皱眉,刚想说话就被万俟弘拉走了:“冯老爷当年收留过我,你也别见外。”

  “可是你还救过我爹。”冯泽嘟囔。

  “可是我还……”万俟弘猛然惊醒,眼神变得锐利,而后不说话了。

  冯泽追问:“你还怎么样?”冯泽那时候以为万俟弘想说“我还拐走了他儿子。”又觉得自己这样想真是太越界了,登时羞耻的不行。

  万俟弘袖子下的手慢慢握紧,他看了一眼冯泽:“没什么。”

  如果当时冯泽没有顾着羞耻,看一眼万俟弘,他一定能发现万俟弘的不对,但是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心事,也没有抬头看万俟弘。

  刚到下一个路口两个人就被拦下来了,一个算命先生拿着一只写着“神算子”的旗子看着他们俩,他看人又不好好看,唇角带笑,低着头黑眼球向上翻着,只留出一点露出在两个眼皮间,剩下的就都是白眼珠,乍一看十分吓人。

  他把旗子往地上一磕: “两位少爷算算命吧?”

  万俟弘和冯泽对视了一眼,同时摆手:“不了不了。”

  然后就想绕过去离开,哪知那人仍然拦着不让他们走,以辞想动手被万俟弘拒绝了,他觉得这应该是江湖骗子,赶着过年便来行骗,无非说几句吉祥话讨上几文钱而已,干脆站在原地同样盯着那人:“那你倒是给我算算,我是什么人?”

  那“神算子”也不看手相,也不问生辰八字,只是看了万俟弘一会儿,就用他那独有的y-in恻恻的嗓音说到:“大富大贵,只可惜啊……”

  万俟弘似笑非笑:“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那人突然收了笑,万俟弘这才发现他脸部奇怪的扭曲着,他说:“你不属于这里。”

  万俟弘面无表情,甚至也像他之前那样露出点笑意:“那我应该属于哪里?”

  那人晃着脑袋,显得神神叨叨:“镜中月,水中花,前尘往事,不可说。”

  万俟弘的瞳孔紧缩,像刚从黑暗的屋子里出来忽然看见外面强烈的阳光,但不过一眨眼,他就又恢复如常,然后带着些意味不明的语气道:“先生通古知今,确是奇才,但我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傲来国庆历二十六年京城长街上,怎么就算不属于这里呢?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那算命先生一笑,又转去看冯泽:“这位小公子倒是福相,你与老夫投缘,老夫且告诉你个秘密。”

  他说是秘密,却说的在场人都能听见:“世事莫强求,有因必有果,改了果又会演变出新的因,如此沉浮,福散命薄啊。”

  冯泽听的一头雾水,哪里来的因果,又在何处沉浮,怎么算做强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算命先生惯会说的,但他还是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算命先生手中,不清不楚的说:“先生所说我记住了,以后且看吧。”

  那算命先生掂掂手里的碎银子,忽然又笑了:“你倒是纯净如初。”

  万俟弘看着两人说话,愈发觉得这个算命的是神棍,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抓着冯泽走了。冯泽还不忘转过头看,他觉得新年遇到算命先生必要好好相待,就如同要给来敲门的乞丐铜板一样,但他转过头却发现刚刚那个先生站的位置早已经没人了,他凭空消失了。

  冯泽用胳膊撞了一下万俟弘:“你生气了?”

  万俟弘松开手把冯泽放开,他的下颚崩出一条笔直的线,他和皇帝不像,皇帝的眉毛斜着几乎飞入鬓中,不怒自威,而万俟弘随了他的母亲,看起来像个十分好脾气的人。但是冯泽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总觉得万俟弘身上也带着别样的帝王的威严和冷酷,甚至比皇帝还让人喘不过气。

  万俟弘一笑:“没有,只是个江湖骗子而已,我气什么?”

  “也是。”冯泽边走边踢雪玩,不经意间还是会表现的像个半大的孩子,他接着说:“只是大过年的听这些还是觉得不大好,呸呸呸,都忘了吧。”

  万俟弘回头撇了一眼,让冯泽看那些甜酿梅花糯糕:“不能只买这些东西,冬天还长,看看那些卖毛皮的吧,说不定有好东西。”

  果不其然,到了皮毛铺子,掌柜的一看就知道前面的这个男人非富即贵,献宝似的低声凑过去说:“两位来的正是时候,今日才得了一张熊皮,雪白雪白的都泛着光,特别厚实,我这么多年才见过这一张啊。”

  熊皮常见,也不如其他皮毛卖的好,但他说的天花乱坠,冯泽摸摸旁边的一张虎皮道:“拿出来看看吧。”

  “好嘞。”掌柜的满脸喜色,简直像得了个宝贝着急要向朋友们献宝一样,五官都向上挑着,珍宝似的双手托出来一个木箱,打开之后里面是那件白熊皮,明明店里都没有人,他还是像和万俟弘说秘密一样,声音压的更低:“这张熊皮可不是普通的熊,这可是极北冰冻之地的雪熊,那地方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滴水成冰的,一般的猎户都不敢想,就怕有命去没命回,你想在那种地方活着的熊,这皮得多保暖啊。所以这张熊皮可是多少年难得一遇,公子觉得怎么样?”

  冯泽被他一惊一乍的虎住,也不看其他的了,跑过来摸这熊皮,惊喜的看着万俟弘:“真的又厚实又暖。”

  万俟弘用手指捻了一下白色的毛,眼皮垂着嗤笑一声:“若我没什么见识,恐怕真要被你哄的买了这张皮,雪熊的皮确实难见,但熊皮就是熊皮,怎么也改不了皮毛特有的硬感,连这屋子里挂着的虎皮都不如,你这张皮,抹了东西吧。”

  那个掌柜的在万俟弘说到一半时脸色就眼见着不好了,到万俟弘说完,他的脸都绿了。不过生意人都有个特质——见风使舵,见好就收。他把箱子盖上放在一边,笑到:“我这是碰到懂行的人了,这位小兄弟既然这么懂皮毛,也算是我半个同行,你随便挑,挑好了我只赚你个手工费,绝不抬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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