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气的眼圈都红了,她抓起缠在腰上的一条油鞭就想甩开。
“小红,住手。”她的同伴制止了她,正是那个一直笑眯眯,就算这种时候还在笑的小老头。他朝老太监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说:“对不住,家里孩子不懂事,还劳您教育。”
“松叔!”妇人跺脚,却被松叔一个眼神制住,愤愤不平地瞪了眼年轻太监,转身去给滚在地上的大汉上药。
松叔再次道歉:“实在对不住,让您看笑话了。”
老太监砸了咂嘴,绕过凳子朝楼梯走去,吟哦道:“罢了,我们还有公务在身,也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他这样说,松叔还要感激涕零地向他道谢。
朱举人觉得自己这下不光是气的肺疼了,他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如被火烧,被怒火烧得灼烫。
他悄声对言白耳语:“这也太过分了,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言白制止。言白示意他往后看去,果然那个年轻太监正站在原地冷冷地瞪着他们。传说的武林高手可都是听力惊人,耳聪目明之辈。
朱举人吓得一身冷汗都出来了,就怕这个太监像刚才一样扔根筷子过来,当然,言白作为蛇妖肯定没问题,他自己……这么说吧,十个他加在一起估计都打不过刚才那个被戳瞎眼的大汉。
外面又炸了声雷,哗哗地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太监们吃完了饭,驱赶着没吃的囚犯们上了楼,留下年轻太监独自一人坐下,让小二再上几份菜这才开始吃饭。
三名强盗也回了房,言白和朱举人几乎是跟在他们后面踏上楼梯。
在经过年轻太监身边时,言白听到一个很细小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在下姚之风。”他有些惊讶地停下脚步,望向年轻太监。年轻太监正在夹菜,看也不看他一眼,嘴唇一动不动,就像刚才的声音是错觉般。
言白忍不住感慨,这人的实力真是够强了,这种传音之术连不少妖怪都做不到呢。他微微一笑,将自己声音捻成细细一股,送到姚之风耳边:“在下言白。”随即就快步赶上一无所觉往前走的朱举人。
在他身后,姚之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他们上了二楼消失不见。武功练到他这个程度,对高手都有一定的敏感度,他没看错,整个客栈里,这个一直没什么动静也不说话的黑袍人是个高手!还是个和自己同等级的高手!
想起刚才康福海装模作样地让自己教训那个倒霉的大汉,姚之风就想冷笑。康福海作为东厂的掌权大太监之一是当中武功最差的一个,他自己也清楚,这次出来抓人特地让姚之风跟着也是为了行事方便,抓人打架姚之风上,领功接赏他来。就因为他有权,所以他能随意使唤比他武功不知道高了多少的姚之风。就因为他得皇帝信任,就算是个蠢货也能牢牢把持半个东厂的力量!只要得了皇帝的信任,就能掌握权力,只要有了权力,你就可以驱使任何你想驱使的人,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姚之风狠狠咬下筷子尖的白菜,细细咀嚼,俊秀的眉眼在跃动的烛光下显得鬼魅异常,一双俊美的桃花眼里幽深得望不见任何亮光。
屋外的雨还在下,哗啦啦,哗啦啦,天地间一片混沌。
言白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如果有人这时候进门一定会被他吓死:他没有点灯,也没脱衣服上床,就在黑暗中静坐着,一双眼睛发着不正常红色光芒。他望了望被雨水打得啪啪震动的窗户,勾起嘴角,如果他没看错,那个女人是……
第35章:蛇妖(十三)
暴雨下了一整夜,直到本该天亮的时辰屋子里依旧昏暗得很。言白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走下楼,看见那群锦衣卫已经都坐在大堂里,盯着外面的滂沱大雨皱紧眉头轻声讨论。掌柜的靠在柜台后算账,小二却不见踪影。
昨天的三名囚犯依旧像昨晚一样窝在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尤其是戴枷锁的老头穿的最少,只有一件灰色单衣。衣服上布满窟窿,左袖少了一截,露出伤痕累累的干瘦手臂环住身体。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仅打乱了所有人的赶路计划,也让气温降得飞快。
言白随意拣了一张靠门口的桌子坐下,倒了杯凉茶等朱举人下楼,经过那群锦衣卫时,他听见老太监在说:“这雨这么大,今天就不走了。明天一早再上路。”
等言白闲闲看着屋檐下的雨水呈线状坠落时,他又听到一个太监抱怨道:“那事真怪,怎么所有的马都在同一天得了急病死了呢。五匹马,连大人的汗血马也没保住。”
他的同伴安慰他:“这种事谁说得准,之前有一次我在马市的时候就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听说有个马贩子养了十几匹好马,因为养在同一个马厩里,结果其中一匹得了病引得其他都患病,最后一夜之间全死了。那个马贩子受不了这种打击,很快就自杀了。唉,就是可惜了大人的汗血宝马啊。”
又有人说了:“死了也就死了。反正离京城也不远。这次我们抓到了邹清冠,圣上定会有所上次。到时候不要说汗血马,赐给大人的美人都会有好几个。您说对吗,大人。”
老太监阴阴一笑,喝了口茶,翘着兰花指隔空虚点了点拍马屁的手下:“你啊你啊,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当心有一天,我把你舌头拔下来。”话虽这么说,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实打实的。
正在这时,女人的娇笑声从二楼传来。昨日那名妇人咯咯笑着走下楼梯,她身后的店小二亦步亦趋地跟着,满脸通红地傻笑。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太监就在女人走过自己身边时,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自言自语:“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