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天大魔从未想到身负异能魔源的自己会有落败之日,千年一魔,他何惧之有?却见一道白光迎面劈来,直取魔眼!大魔突然心生恐惧,眼前没有双秀的身形,只有一束光——避不开的光,直取魔眼,至极强大的魔气竟然阻断不了它——似乎它才是魔,不死不灭,生生不息!
道生万物,天地阴阳。
无处不在的光芒,剧烈的光芒。
刺眼。
大魔惨叫,额上魔眼竟离体而飞!
魔眼瞬间被封印嵌入山体深处,缺失了引导之物,天际魔源入口自然关闭。
大魔身形逐渐沙化,消失无存。
魔与邪,终究畏光。
黑暗只因光明缺席。
所以,你来了,太阳也要出来了。
待大魔消失,双秀两人就此直面了彼此。
原无乡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反而开不得口。
究竟该先说哪一句话才好?哪一句话会是倦收天想听,哪一句又会惹了他之不快?
倦收天突然开口道: “北芳秀代北宗感谢银骠当家相助。”
原无乡一震,垂下头,低声道:“你——你我同属道真,本是该然,你太客气了。”
倦收天不置可否,化去金剑,手持拂尘,若有所思。
于是,原无乡更害怕开口了——不如就此离去,彼此相安,待到未来再见,也许吾还能与你再次开阵对敌,如此,就够了。
仰起头,不去看倦收天,但也不知想要看些什么。
今夜,魔气纷乱,无星无月。
时光似静止。
倦收天忽又道:“方历大战,汝累了,坐下休息。”
原无乡一怔,茫然不明其意,便磨磨蹭蹭地缓步上前,挨着石凳坐下。方一坐下,又不免后悔起来——如此一来,倒要如何告辞呢?其实,他并不想留我吧,方才真该拒绝才对!
倦收天也走了过来,缓缓坐下。
隔着石桌,原无乡偷眼观瞧——噫,半身悬空,如此坐法怎会舒服呢?欲言又止,他非要如此坐法,与我何干呢?忍了又忍,忽想起什么,开口道:“好友,你——你饿吗?”
从怀里小心地取出捂了很久的烧饼,打开油纸包,递了过去。
空气中多了熟悉又想念的香味。
倦收天自然地接过,咬了一口,含到嘴里,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捏着饼,看了看,轻叹一声,终又放下。
原无乡怔怔地盯着倦收天放下不吃的烧饼,伸手拿起,仔细地将之包好,深吸一口气,极力平静道:“这么多年过去,想必你的口味也变了,若已不爱——”突然就说不下去。
倦收天猛地站起身,行开两步,背对他,沉声道:“你不该来。”
你来做什么呢?
南宗此役未尽全力,如此态度自然不会有心去请银骠当家前来相助北芳秀。你我本不该见面,你却擅自而来,待回去,南宗又要为难于你,这又何必?
原无乡头垂得更低,似要拼命藏起些什么,浑然未觉轻颤的身体已经泄露了太多秘密。
往事自纷纷,百年深埋于心的执念,曾经生死无改的甘愿,到如今还剩下多少借口能让自己再坚持着不肯松手?
若你已放下了,那么,我——
忽地,肩头一沉。
倦收天的声音近在咫尺——
“好友。”
这一语,此生只为一人。
这一生,此情最是为难。
因为舍不得,所以才更要懂得放下。所以,这烧饼,我可以放下,但,我又该拿你怎样办?
原无乡以为自己听错了——自那年南宗别后,那人便只以银骠当家相称。
倦收天看着其小心翼翼望向自己的神情,暗叹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伸出手,握住原无乡的手,强硬地拉他起来。
甫一动作,藏不住的东西终于还是掉了下来,砸落在倦收天的手背上,柔软得握之不住,却偏偏疼得说不出。
疼得愈狠,握得便愈紧。
倦收天轻轻抹过他的眼角,不容拒绝道:“跟紧我。”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
他们并肩。
一如当年,从萤火如梦的懵懂童年到立云坪上的百年春秋,再到如今曙光将临的永旭之巅。
若时光回溯,吾仍不悔;若他年重来,吾亦无怨。
我与你曾一同修业,一起看日升月落,一起面对未来不可知的天命。无论有过怎样不堪回首的曾经,漫漫长夜终将过去,待劫波一一历尽,追溯是非已经失了意义。而未来,也许仍有艰难的前路等待着你我行去。
如果,时光是这世间最后能阻隔你我的东西,那么,我必行到时光却步,一切从头。
曙光终于从地平线上跃跃而起——
江湖百年,青山无改。
你若回首,而我仍在。
好友,你听见了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