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指瑕道:“你怎知他不需要?”
原无乡道:“嗯,吾尚算了解他的脾气。”
灵犀指瑕道:“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原无乡一顿:“这——确实很久了。”
灵犀指瑕道:“是我不能听的故事吗?”
原无乡摇头:“当然不是。”想了一想,叹道,“缘自孩童时的一次短暂相遇,已是十分久远前的事情,如今思量起来,好似也无甚特别之处,不知从何说起。”
儿时的故事,不过就是两人相遇便一处玩耍,要说谁没有一个玩伴儿,哪家玩伴又不是如此?何况只有短短三十日,日日不过稀松平常,并无惊险奇特之举,倒又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往日自己想来总觉得处处不凡皆须珍视,如今真要描摹起来又觉得不提也罢。
灵犀指瑕转眸看了看小屋窗户纸上的另一道人影,又道:“今夜,道门三脉盛宴,你们既双双夺魁,又何以双双缺席?可知道玄与道灵的尊长颇有些微辞,更不巧的是元宗六象的两位执事亦来赴会,倒让师尊甚是为难。”
原无乡一点也不意外,点头道:“是,此事本是我一人擅作主张之过,却劳师尊周旋费心。”
灵犀指瑕眉头一紧:“你素知师尊作风,他遣我前来的真正用意为何,你想必真清楚。既然他给你机会补过,你若现在随我前去,也许尚能挽回,可免来日责难。”
原无乡却是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此过我愿领受,待明日一早我便前去向众位灵长当面谢罪。”
灵犀指瑕不可置信地凝视其人,末了,轻叹道:“师兄,短短一日,我快要认不得你了。”
认不得你到底还有多少殷切期许,多少难舍执念,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心事?
原无乡倒是一怔:“师妹此言何意?原无乡仍是原无乡,灵犀指瑕仍是我之师妹,哪里变了?”
灵犀指瑕随意踱了两步,立于茅亭外的一株百年梧桐下,抬头望月。今夜十五,圆月中天。梧桐参天的枝丫间,月影破碎,又似从来也不曾圆。默然半晌,忽道:“师兄,你要离开南宗了吗?”
原无乡心头一沉:“师妹,吾,尚未决定。”
灵犀指瑕道:“可是离开南宗本应是你之所愿。”
原无乡道:“当然不是。师妹怎么会如此问?”
灵犀指瑕道:“那么,你会留下吗?”
原无乡道:“我仍未决定。况且,去留并非我一人所能决定。师妹,你——”
灵犀指瑕接话道:“我明白了。”
原无乡诧异道:“嗯?你明白了什么?”
灵犀指瑕道:“本次道真新秀武会因一日双魁之故而止战,尚未定出结果,最终只有三名最优秀的弟子有权决定自己之去留。”豁然转身,眸光闪动,天上的月色也为之一黯,“我只想告诉师兄,无论你如何决定都可以,灵犀绝不拦你。但是,明日的比试必定是我灵犀指瑕胜出!小师兄,你当明白,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不会成为你的阻力,但,也同样不会置自己于被动之境地——是我不愿去,不是不能去——这是属于灵犀指瑕的骄傲!”
原无乡怔忡道:“师妹——”
“——另外,既然师兄什么都不需要,灵犀不便再作停留。北宗的贵客请代我问候,恕我不见了!”言毕,挥袖便走。
原无乡愣在原地,只来得及唤一声:“灵犀——”见人已走远,只得作罢。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今日师妹言行与平日殊为不同,为何却说是吾变了?这与师妹力争胜又有何关系?转念一想,罢了,师妹个性素来要强得很,许是今日战场上并未得胜,仍有些介怀,改日等她心境平和了,再行劝解。明日武决本就公平,让其放手一搏,亦是该然之事。方一转身,小屋的门却开了。
倦收天推开门:“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
“你都听见了?”
“指哪一件事?”
“好友所关心者——”
“明日要去请罪是吗?”
“呃——是。”
“故意说得很轻是不想让我知道吗?”
“这里是南宗,南宗的规矩我熟悉。这种小事情理应由我来处理,没有必要牵累到你。”
“我陪你去。”
“不必,我自己就可以。”开玩笑,你去哪里是赔罪,简直是给对方找罪受。
“我记得有人讲过,做朋友就是有什么都要分对方一半。”
原无乡扶额,这句话是这样用的吗,苦笑道:“又不是什么好事,怎能分你一半?”
倦收天完全不打算让步,沉声道:“言下之意,只有好事情才会分我,是吗?”拂尘一摆,一道气劲毫不客气地甩出,眸子闪着慑人的光华,“原、无、乡——你敢把我当成需要保护的弱者吗?”
劲风扫落,堪堪贴着竹藤架上前日新酿的酒坛子擦过,坛子提溜地转了小半圈眼见就要滚落。
原无乡挥袖卸招,飞身扑过去险险接住,惊出冷汗一身:这酒花费了老前辈数十味难得的药材,自己也被折腾着满山谷采集,真打了岂非要命!一叠声地叹道:“好,好,算我错了。”
始作俑者无事人一般,拂尘甩上肩头,冷哼一声:“记不住就不准吃饭!”
原无乡被倦收天理所当然的语气给逗笑了:“好友,据我所知,若要辟谷修行需待一甲子之后,呃……莫要瞪我,有没有人讲过汝生气的模样真可怕。”
倦收天略想了一想,认真道:“没有,汝是第一个,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