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收天浑不管大殿台阶已在脚下,拽着人往上走,气不过原无乡没心没肺的搅局,仍喝问:“说,他们有没有把你怎样?”
原无乡委屈道:“他们倒是没将我怎样,可好友啊,倒是你把我手掐肿了呢,你看!”
倦收天顿了一步,回眸道:“真的吗?”
原无乡正对不时走过身边的南宗弟子们微笑点头,见他们面上有异,遂赶紧快走半步与倦收天并肩,袖袍垂下盖住交握之手,不至于使两人的情状看起来太过令人侧目。闻言立马答道:“只是被前辈们排遣了几句,不值得记挂。唉,好友总记着不痛快的事作什么。倒是今日有一场武斗想来甚为可观,呵,最负英雄是你师弟,定然不凡。”
倦收天又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道,掌心相贴,虚握着,点头:“嗯。”
原无乡正等他往下说了好接话,结果倒没下文了,只好又道:“有趣的名字,想必也是个有趣的人物。”
倦收天想了想,摇头道:“这我不知道。你去问他。”
这要怎么问,问他是不是个有趣的人吗?
原无乡没忍住,笑得直打跌:“好友,我又错了,原来你才是最有趣的人。”你千万不要再想一想,而后无比认真地告诉我你没觉得——我不想因为笑得跌下台阶,又被掐一轮啊!
所幸还没等倦收天开口,有前殿的小道童迎上来行礼,指引两人入了正殿。
殿上气氛肃穆,道门三脉贵宾列座其上,众道子位列其下,而荣升“双秀”的原无乡与倦收天两人则作为南北两宗弟子代表被安排到了最前列。
南宗众弟子的艳羡目光全投向了原无乡。嫡传大弟子们心中多少也有些失落。他们中也曾有人站在今日原无乡的位置,但是,彼时风光又怎能同昨日耀目空前的“双秀”争辉盛况相提并论。一个人就算再强大,没有匹配的对手,也终究有施展不能的寂寞。
今日的主事者换成了代表南修真道磐前来的元宗六象,由双执令宣讲了道真教义教理,又带领众道子执行了道真科仪,在冗长的仪式过后,终于开始了众人期盼的最后武决。
抱朴子突然站起身,冲双执令一行礼道:“两位执事辛苦了,余下诸事交由我便可。”
天履正道一怔,只得回礼道:“掌教客气了,科仪既妥,料无他事。如此,我二人先回元宗六象向道磐复命。”言毕,辞别了众人。
抱朴子这才朗声对众弟子道:“道真百年规则,众所皆知。依约定,凡在武试中得胜者都可自行决定今后去留,不过——”眸光环视四下众百弟子,最终落在原无乡一人身上,缓缓道,“迄今为止,尚无选择离开本宗之先例。”又顿了一顿,接着道,“此战过后,三甲之名归属落定,开始吧!”
阶下众弟子闻言皆自退开,一干小道子们忙于撤下祭祀器具,让出竞武场地,一时人声和着脚步声略显杂乱。
玄灵子遂趁机悄声道:“怪了,抱朴老道平日里金口难开,心思百回千转费人思量,今日是怎样了,适才那句‘不过’用意如此明显,实在有失身份。”
感谢师却不以为然道:“我看啊,抱朴老道心急,是舍不得自家得意弟子离开吧。不过,既然规则允许,胜者皆可选择去留。精益求精,固守一端当然甚好,但转益多师更是一种修行方式,换一个地方也许更有成就。何况南北两宗本出同源,根基互补,更应该相互走动才是,可惜南北两派百年来固步自封于人于己何益?”
玄灵子举目打量着并肩而立的“双秀”,笑道:“老道呐,道理人人都懂,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做不到啊。先不提抱朴子多年心血造就的人才跑了会有多么不甘心,若还因此让葛老道得了双秀之助,就此坐大,更是不能容忍。我看抱朴子如此强硬之姿态,难得一见,他绝对不会允许原无乡前往北宗,不管原无乡的决定是什么。而原无乡,若不算太笨,合该就此认命了。”
感谢师转目也看了过去,忍不住叹道:“确实怪不得抱朴老道起了爱才之心。不过,他又岂知一定会是原无乡决定前往北宗,而不是倦收天留在南宗呢?”
玄灵子笑了:“你看倦收天能喜欢南宗吗?南宗能受得了他的存在吗?这是要翻天了!”
感谢师听得好笑:“说真心话,依‘双秀’之资,谁不乐意收走?老道也想收啊,也想学葛仙川无需什么师名虚礼,只愿倾囊相赠。本来嘛,天地生万物,万物有其性。合适的东西就是要让更有能力的人去发挥才对,拘泥于派系门户之见,就太可惜了。”
祖鸿钧则生怕离得太近让其他人听到,低声喝止:“你们别扯了。再好也不是你们家的弟子,胡扯些什么,倒让别人听了笑话。老师呐,我看你是酒未饮多,话已经太多,这是人老的征兆。”
三人正在低声说笑的时候,比武场地已快速设好,风云即将再燃。
两名候选者已经入场,分别是:代表南宗的灵犀指瑕与北宗的最负英雄。今次已是两人第二次比武,相较于昨日意气相争,这次双方谨慎得多。
灵犀指瑕已敛了傲气,正色道:“道友,请尽展吧,今日公然一决,无须客气。”
最负英雄亦不敢小觑,抱拳道:“这便请了,道友注意来!”
灵犀指瑕凝眸相对,眉色中多了沉稳之态,出拳相击先立于不败,尽展南宗正宗路数。
最负英雄本是心思好动之人,在未入北宗之前杂学旁收,其于拳路一道不甚精深,只本着中正平实的路子练下去,但其对敌经验之丰富却非是未出江湖的灵犀指瑕可比拟。一旦将门户守得扎实,兼之本身功体不凡,灵犀指瑕的拳路虽精,也难在短时间之内有所突破。
两人各自小心,以不败为先,就此缠斗了好一会儿。双方出招谨慎,便少了锐气,加之并无仇怨,比斗无惊无险。当胜败结果一旦重于了过程,少了惊险之举,其场面自然就不再好看了。一场难看的胜利与一场好看的失败,到底哪一样是武者所求,只能说是因人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