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顿地,劲力飙升,气流宏卷——
“如此心术,汝何以崇法弘道?”
再进一步,脚下山摇地动,四野俱惊——
“如此武格,汝何以济世救生?”
足踏太极阴阳,万物似受感召,蓄无匹之劲袭卷天地——
“如此品性,汝何以忝列道门?”
一声一喝问,一问一摧劲,眼已红,血已热,战意飙升!
尚未开战,已将对手震退三大步,直逼到崖边。
慕峥嵘顿时受挫,既为其气场所震慑,亦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双掌交错,无畏道:“多言无益。倦收天,以剑为名的道真魁首是吗?来吧,拔你的剑!今朝慕峥嵘在此连北宗的剑法也一并领教,可谓不虚此行!”
倦收天抬起一掌,冷然道:“以卑劣手段伤人的恶道奸佞,你,不配我出剑!”脚踏七星,阴阳轮转,掌纳天地之气,一言一顿道——
“三招,留你遗言!”
慕峥嵘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怒吼道:“夸口!”
这一气简直就能疯,驾鹤西归,飞升成仙,就此省下之后修真百年的辛苦。
周身气脉一震,一道雄浑之力惊飙而出,真正全力施为,无有犹豫。
慕峥嵘之前在道真新秀武决中已见识过双秀两家拳路,本以为就算不能取胜,自己也绝对不会败。但是,甫一肢接,惊觉变化大为不同。
此时的倦收天仿佛换了一套拳,不,是换了一个人。昨日武斗,对着南宗的陌生晚辈弟子,他不愿伤人;对着多年未见挂念于心的好友,他又怎能施以重手。是以,演武与互搏本是两回事。而今日,他方才因原无乡性命之险而惊恐惶急,实为平生未有,于此痛恨之极,甫一出招,便步步抢上,先机独占,挥出的荡荡拳风,有着与剑锋般逼人胆寒的赫赫威势。
第一拳。中肩。
第二拳。中背。
第三拳。中颊。
倦收天三招尽出,步伐一顿:“揍你,果然只有用拳头才够解恨!”
一顿,又开口道,“遗言呢?”
慕峥嵘几时受过这等样待遇,瞬间被打怵,完全不相信自己如何会败,甚至看不清楚对方是如何出拳。
这三拳打得相当扎实,拳拳到肉,好在倦收天无意要其性命,掌中仅有六成真力,不然其中任何一拳都足以重伤,饶是这样,慕峥嵘依然受伤不轻,一时体内气血翻腾,顿时口吐朱红。
一旁的灵犀指瑕急忙依据南宗内息之法,欲助原无乡恢复知觉,但锁脉之招出自于元宗六象上乘之秘招,实不敢动作过大,恐其有失,只敢送了一道平和的柔力相助其内息运行。
片刻之后,原无乡顺过一口气,缓缓睁开眼,见灵犀指瑕担忧的脸,诧异道:“师妹,你怎会在此?”
灵犀指瑕见其醒来,扶他坐了起来,愁容方才消散,关切道:“小师兄,你觉得怎样?伤到内腑,需得好好调息一段时间。”顿了一顿,不愿提及慕峥嵘相关之事,便又解释道,“我见你留之信笺,忽感心神不宁,总觉得哪里会出事,这便来了。”
原无乡仍觉昏沉乏力,不愿其为自己担心,微笑道:“原来师妹还是一位先知吗?此次真是多谢你了!”
灵犀指瑕嗔道:“性命攸关,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原无乡道:“我并无事,为何不能笑呢?倒是师妹你作什么一派被人欺负的模样,是怎样了吗?”
灵犀指瑕白其一眼,不客气道:“哈,因为有人只有五成功体还要动武,若不是倦收天救你,你早掉到山下去了,焉有命在?”
原无乡欲起身:“倦收天呢?”
灵犀指瑕将之按回:“慕峥嵘又打他不过,你急什么?”
原无乡看了看战况,明白倦收天已动了真怒,心道不能再打了,不然如何收场,正待说些什么,耳边听得有人落到战阵之外,高喝了一声:“都住手!”
声音威严而熟悉。
第十章 天命之赌
云笈七签,道海玄微。
南宗元宗六象深层的一处禁地,因云气甚大而称奇,名唤:云笈道海。人行其间,看不见脚下所踏之地,令人有每行一步,皆会踏空的不安心悸;即使相对而坐,也难看清对面人的表情。无人知其占地究竟有多大,四处空空落落,哪一面都不着边际。头顶之天与脚下之地皆似云烟所铸,人立其中,身心皆无处着落,无一物可测,无一事可料。奇怪的是,竟有人终日乐居于此。
云中,依稀有一道紫色人影,端坐案几前,以云为纸,点水为墨,书写长卷。字迹隐现,看不真切,只见其袍带饰银,随动作闪闪烁烁,甚为华贵。忽而笔一顿,搁下,揽袖,起身道:“汝来了。”
北边天际徐徐打开缺口,天似亮了一亮,一束华光伴着吹飞漫天的寒雪照了进来。
云气遇寒而冻,凝固住了,天色清朗起来。
光束传音道:“道磐久见了。因教中事务有所耽搁,偏劳道磐相候多时,央千澈先行谢过。”
紫衣人上前相迎,人立雪中,笑道:“无须客气。北宗内务繁杂,多需道魁费心。式洞机则是一介闲人,久不理会南宗教务。若非云游外出,便长居于此,并无久候一说。”
光束喟叹道:“道磐方是修行解人,央千澈艳羡不已。”
式洞机摇头道:“你我共事多少年,此地并无旁人,汝非要如此见外不成?”
回答他的只有漫漫飞雪。
见央千澈并不打算回应此言,无奈道:“其实你也可与我一般疏懒,却偏要这么辛苦操持。”
光束流转,白雪飘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吾一介俗人,只理俗务。今日前来与道磐相商一事,关于近年南北道真之局面,葛仙川与抱朴子两位掌教只一味放任不理,情势未曾缓和。吾以为长此以往,必为祸端,恳请道磐相助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