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指瑕见周围人自顾自在说别的,便把原无乡拉到一旁,低声道:“师尊又托我叮嘱你,务必小心,依信上所示而行。”
原无乡点头称好:“放心,我已牢记,请师尊放心。”
倦收天这次耐着性子看离别场面,完全没有催促之意——反正今天就要赶路,你们还能相互道别到明早日出吗?
本已说好不送的葛仙川竟还是来了,缓步上前,对倦收天低语道:“以汝二人根基,或可在二十年后开始修炼道真至高剑阵‘巧夺无极’,个中凶险非常,汝当小心注意,依吾法而行,切记切记。”
倦收天认真地点头道:“我已牢记在心。”
葛仙川点头,抬眸见灵犀指瑕将原无乡拉到一边,小声低语,不用听都能猜到抱朴子在传达些什么。哈,汝果然仍不放弃,仍不甘心,仍不愿向我低头。既然如此,又能改变些什么呢?式洞机与央千澈的决定,背后的用心昭然若揭。但,无论是名剑、银骠,还是“巧夺无极”,它们都并非成就道真之宝,最终只会成为矛盾之根源。其中,又以“巧夺无极”为最甚。若非亲历,如何可知?最终,不过是各自保全自己的人,看清各自的面目罢了。哈,汝等之天真,且待来日亲自验证吧。
秋高气爽,万里云天,双秀二人辞别众人,踏上前往立云坪的修行之路。
立云坪,地处南北两宗之间,三者位置呈“品”字形,相去并不太远,且如其名,立于高峰云间。山壁如镜,风云于其下,非有绝高功体者,不可登其上。
二人一路猜测这个传说中的创教圣地该是何等样的神秘模样。待到了山脚,又费了老大力气爬上来,定睛一看,却发现所谓的圣地早已荒废了不知多少年。只三五间青石瓦屋依然坚固,风雨难侵,但庭前庭后的荒草长得能有半人高。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原无乡笑道:“确实是个清静地,甚有野趣,好友以为如何呢?”
倦收天挥拂尘,划拨开茅草丛,行了两步,闻言道:“此地只有‘野’而无‘趣’吧。”
原无乡眸光四转,心中已有算计:先人果有择地之明,山前有一道瀑布,汇聚成一潭清池,水源不是问题。而山林深处,木叶繁盛,想来必是果实丰富。方才不远处的山脚下,曾路过一处老镇名为西华,集市之物一应平日所需。只消稍待整顿一番,这真是个不错的隐居所在。
倦收天回头看,原无乡不知何时折了一根草咬在嘴里,正上下打量四周,不知计算些什么,狗尾巴草蓬蓬颤颤地晃着,倒是与他两团可爱的鬓发甚为相似,不由得笑了。
倦收天这一笑,原无乡忍不住赞道:“诶,好友,你笑起来甚是好看,为什么平日总是如此严肃呢?”
倦收天道:“你若时时皆作可笑之举,自然随时能够看到。”
原无乡无奈了:“为什么总对我如此不留情呢?也不见你这么刻薄别人啊。”
倦收天一抬指间拂尘道:“现在的重点是什么?”
原无乡环顾四周,笑道:“重中之重嘛,就是邀请好友纾尊降贵与我一同动手打理这片未来要住六十年的地方。”
倦收天点头道:“好。”言罢,腾身而起,左右看了一下,问,“从哪里开始?”
持拂尘,端立于草丛之上,似一羽金色的鹤。
原无乡看罢,摇了摇头,干脆地将之拽了下来,赶至较远处的石桌边坐下。自己则飞身跃上高崖,挥掌以柔劲牵引出一股山瀑,引水冲刷了一遍院中与屋瓦。待落下,排掌而出,三五下扫净杂草与尘土。随即,脚步不停地蹬上屋顶,逐一检视,踩了踩青瓦片,屈指敲敲打打,片刻挑出其中一间大屋,入内检视,扫净尘土,不一会儿走出来,满意地拍拍手:“今日先且如此吧,其他屋宇待来日闲时再行整理。”掸了掸其实并没沾上多少尘土的衣袖,又张罗着要下山去添置日常之用。
倦收天见其一身雪衣蹿上跳下煞是好看,浑没在意他到底忙了些什么,看得有点呆:“南宗是这样练功的?”
原无乡忍住笑,不客气地点头道:“是啊,南宗独门之学,不传之秘术啊。”
倦收天道:“哦。你说南宗对你不差,是这个意思吗?”
原无乡眨眼道:“好友,我都干完了,你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来慰劳我?”
倦收天点头道:“该然,你说。”
原无乡甩袍摆,坐在他身边,闭目道:“脸脏了,替我擦一下吧。”
倦收天站起身,凑近了,端详了又端详,不解道:“哪里脏了?”
原无乡默然,顿了顿,一脸砸过去,蹭到倦收天衣裳,左右碾了两下,抬起头:“这样就好了。”轻轻晃了晃头,发冠上珠玉叮当,又问,“束发乱吗?”
倦收天摇头。
原无乡满意地站起来,嘱咐道:“呐,我下山去采买,你乖乖看家。”
呵,家吗?
陌生又新鲜的词。
也许,原无乡于匠艺之道甚有天分,未出几日,整个立云坪已大为改观,不仅日用什物一应俱全,屋前院后还栽种上了倦收天认不出来的草木,布置得朴质又不失意趣。最奇妙的是,自原无乡带回若干厨具,整理好灶台后,做出来的东西竟然相当不错。
一直以为原无乡只会烙饼的倦收天终于忍不住问他:“厨艺也是南宗修业功课之一吗?”
原无乡执着锅铲,正指挥他来添柴加火,闻言笑道:“倦大道长平时不爱与人搭理,偏独爱刻薄我,想必这也是北宗的功课了?诶——柴不可添多,火头过旺会焦啦!”
那一餐,倦收天抢光了所有的菜,一筷子不落下,只留了一盘胡萝卜。
原无乡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只兔子,为什么每次生气都非要留这个给自己呢?无奈地夹起一片胡萝卜,哭笑不得:“倦道长如此记仇,堂堂北宗魁首的威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