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龙隐秀听了就是一怔:什么样的人物,怕成这样了?
众天羌官兵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好容易逃走的人,居然又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送死,还是收尸?
那现在究竟要围住哪一个?是眼前这个蓝衣人,还是外面非要闯进来的白衣人?
这个白衣人自然就是原无乡。
火急火燎地奔来,看情况远比自己离去时更加糟糕,遂急不可待,一挥掌,就要突围而入。未过三掌,忽听南边亦有拳风扫境,观其声势自是高手。原无乡精神一振,难道是最负英雄带来的援兵到了吗?不对,哪里会有这么快!
一声长啸,龙行天下。
化出身形,落到其侧,喜道:“原来是原兄。”
原无乡方才想到了任何人,结果,眼前却站着怎么也想不到的人,遂惊喜道:“小山,你怎会在此?”
山龙隐秀道:“我路过罢了,不值得说。倒是你,既已将百姓送出了城外,何故又再回来?”
原无乡道:“我尚有一位同修,仍在城中。”
山龙隐秀立即会意道:“可是那位北宗的修者?”
原无乡道:“对!你几时来的?可有见过他?”
山龙隐秀道:“我自南方入阵,一路直闯而来,并未见其人。”
原无乡的心忽地沉到了水底——自己自北而来,山龙自南入阵,皆未找到倦收天,你在哪里?
山龙隐秀安慰道:“原兄勿忧,许是我与他素昧平生,照面也不认得。不如,吾等再寻一回,定有消息。”
原无乡面上竭力镇定,山龙隐秀虽不认得倦收天,但倦收天的样貌若真见过又焉能毫无印象?忽觉眼前暗了下来。
山龙隐秀伸手一扶,关切道:“原兄哪里不适?”
原无乡定了定神,开口道:“无妨,一时岔气,已经无碍。”
本是担忧原无乡心焦,见他如此淡定,山龙隐秀启唇反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岔开话题道:“原兄莫忧,不如你先出去休息,我一人去寻即可——”
话音未落,掌中一空,原无乡早已冲了出去。
倦收天。
我说过,等我回来。
现在,我回来了,你又在哪里呢?
分明是正午时分,天际的阴霾却似更重了。长风阵阵,风助火势,烧了大半天,烈焰仍熊熊不肯罢休,烟气浓烈得让人不敢靠近,刺得人眼酸欲泪,连心也酸了起来。
山龙隐秀吃了一惊,恐有闪失,遂立即足踏八方,走步如行云,紧随其后。
二人,一先一后,一左一右,将天羌族军阵内外寻了个遍。然,举目四望,极目再望,除了敌军仍是敌军,战友只有身边一人,哪里有倦收天?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在身后——
“尔等找寻之人,已作焦土,与城同亡!”
原无乡面白如纸,倒退一步,脱口而出:“不可能!”
山龙隐秀心也往下沉,不敢去看原无乡的表情,一拍原无乡的肩头道:“好友切勿动怒,切莫中计!”按压了许久的怒气,悉数暴发,横眉向楚狂师敌发难,怒道,“汝等嗜杀成性,合该天谴!”
握掌成拳,拳头青筋跳动,此一击能教天碎地裂。
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山龙隐秀诧异地转头,原无乡松开了手,面上看不出表情。
非惊、非怒、非愤、非悲,只有静,静如惊雷未至之先,狂澜未起之时。
楚狂师敌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你怒吗?有什么可怒呢?选择离开的一刻,就注定了结局。究竟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重要,还是你朋友的性命重要呢?你早已做下了选择,现在是要后悔了吗?真可惜,你只能活在不可挽回的遗憾之中!”
原无乡抬眸看着他,眸光冷然:“你只有一次回答我的机会——倦、收、天,在哪里?”
楚狂师敌倒也干脆:“好,我告诉你,但——”掌中利鞭一点西南处,大笑道,“你可敢去吗?”
山龙隐秀顺势看去,心往下沉,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简直不敢去看原无乡的神情。
原无乡亦抬眸看过去,这一看之下,便再难回神。
整个城都在火中。西南是火势最大的地方。每一处屋舍,每一处草木,每一块瓦都不留。从凌晨至此时,烧了已有大半日光景,还有什么是没有毁尽的吗?纵然离得这么远,连从那个方向吹拂过来的风都是炙热的,带着城中多少无辜英魂,多少生离死别,燃不尽的悲戚,一路逼向天际。
耀目烈焰灼伤了眼,刺痛了心。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亦不信!
雪衣翩飞,纵身跃入火海,一瞬间,消失无形。
山龙隐秀哪里想到原无乡一个交待都没有,就扑了进去。只来得及伸出手,却没拉住,人已不见。暗道一声不好,急随其后奔向西南,未出几步,忽觉头顶一暗,骇然失惊,退开一步避让。
脚边砸下重物。
待定睛看,原来是早已支持不住的楼宇轰然倒塌了,大段大段正兀自燃烧着的焦木砸落下来,携带着大量的砖瓦泥石纷纷落下。
半城倾崩,于此无救。
围城的天羌族兵众也骇然失色,楚狂师敌号令兵众急速撤远。
山龙隐秀只觉心一空。
这个地方如同九重炼狱现世,生机难有,已进不去了,而里面的人又该如何再见天日——
原无乡好友!
第十八章 烽火未歇
关山迢迢,红尘渺渺。
自始至终,灵犀指瑕只有一个极为简单的心愿。
这本是一件极小的事情,教中守山门的弟子随意传个书信走一趟便好,可她却亲自来了——兴冲冲一路从南宗而来,遇上了山龙隐秀,遇上了天羌族,遇上了最负英雄,遇上了所有并没有想要见的人,却独独没有找到原无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