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我?旭凤,你把我当做什么了,熠王殿下家养的金丝雀吗?”润玉态度强硬,“我不要,旭凤我告诉你,我不要。”
“那你要我如何,要如何?”旭凤也急了。
“我的阿熠,”润玉的指尖抚上旭凤硬朗的脸廓,“是只一飞冲天的凤凰,我亲手放飞他的那刻,就已经知道,他回不来了。”
“既然如此,你当年为何又要教我读书,教我习武,那样我想飞也飞不起来。”旭凤质问。
“旭凤,这就是我与你最大的不同,我不会再一次为了一己私欲,毁了别人的一生。”
所以,即便知道阿熠要离开,他也没有挽留,没有阻拦,从前他不懂,天帝一怒,浮尸百万,饿殍千里,今非昔比,他想,喜欢亦是成全。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你舍不了权势,我离不开自由,那我权当你从未回来过,你也当从未认识我。”
旭凤还想说什么,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蓦地就失去了知觉,润玉经脉未通又妄动灵力,一口血抵在喉间又硬生生咽下,旭凤阖眸躺在床上,润玉心细地替他掖好被角,俯下身,在人唇角云淡风轻地落下一吻。
“旭凤,其实,我也喜欢你啊。”
一句呢喃吹散在夜风中,润玉抬头,透过窗扉,眼底倒映天幕荧光点点,似有星河闪烁。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呢,说不上来,只道他是在院子里不情不愿喂j-i的那个人,是炒瓜子炒到大汗淋漓的那个人,是在在河灯上写下“润玉”二字的那个人,是吃葡萄吃撑了枕在他腿上不愿动弹的那个人,是在九霄云殿上以身相护的那个人,是在凡间相伴十年的那个人……
可他不能应啊,且不说人间如何,天帝天后对他积怨已深,承认对旭凤有意,他们谁都得不到善终,又何苦多此一举,不如相忘于江湖,各生欢喜。
旭凤醒来,仍是那间茅屋,却已不见了润玉的身影,他握紧手掌,空无一物,他有了足以保护润玉的身份和权势,却彻底失去了拥抱他的资格。
“阿玉,你要的自由,我成全你。”
先皇病重,临终前传位于熠王旭凤,新帝登基,一道圣旨赦免了圣医族研制长生不老药的活计。
旭凤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广修德政,东征凉虢,北伐蛮夷,如有神助,可唯一的憾事,这位帝王终其一生没有娶妻,更未诞下子嗣,反倒在淮梧最鼎盛之时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侄子,甩手不干了。这个故事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说陛下功绩斐然上天当神仙去了,有人说他此生不娶定是去寻自己的心上人去了,有人说指不定咱们这位新皇帝用了什么手段早就把自己叔叔毒杀埋了也未可知。
旭凤自知命不久矣,药石无用,可他,想再见润玉一面。
已过中年的皇帝一人一马,涉过黑山白水,强撑着羸弱的病躯,不肯向命运屈服,一年,两年,漫无目的地找,最终还是回到了平邑,这里已经没人认识他,也没人再记得润玉,那间茅屋还在,是他早年下的旨,不让拆,如今茅Cao丛生,蛛网遍布,润玉从未回来过。
临溪对岸是漆黑的密林,当年他就是穿过这片森林,踏过溪水,一头撞进润玉的怀中。想涉溪而过,马儿却本能地胆怯,不安地嘶嚎,旭凤执意要去,孤身就往林子里头闯。
这是他的来路,或许也成归途。
密林靠山绵延,一间小屋就坐落在岩壁的下头,旭凤没日没夜地走了三天,云开见月时,入目一片火红——凤凰花。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
悠悠我思,永与愿违。
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阿玉。”
葱茏花丛中,一抹月白倩影,旭凤已然年迈,但润玉回身,仍是风姿清隽,不减当年,矜傲了一辈子的皇帝跌跌撞撞闯进润玉怀里,一如他幼年时第一次遇见润玉时那般。
“阿玉,其实你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
话,一针见血,戳中润玉的痛处,他自己又何尝不知。
“我给了你想要的,那我所求,你要如何给我。”旭凤目光所及,是润玉发间那一支木钗,“这些年,你真的自由了么?”
“可你想要的,我又怎么舍得不给你呢。”老皇帝从衣襟里掏出半截发黑的银簪,晃悠悠举到润玉跟前,“早知今日,若能再选一遍,阿玉,我想……我想和你在平邑住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阿玉,如果有下辈子,换你来找我好不好……”
“阿玉……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老皇帝的手徒然垂坠,死不瞑目,那银簪顺势滚落在润玉脚侧,一滴泪落在上面,两滴,三滴……润玉紧紧抱着旭凤僵硬的尸体,埋头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凤凰元神出窍,仍是年轻时的面容,眉目间却也沧桑了许多,他默然走到润玉身侧,蹲下身,摘下润玉头上的那支木簪,取而代之的是凤鸟族一生仅此一根的寰谛凤翎。
“阿玉,我们从头来过吧。”
润玉抬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通透坚毅。
“好。”
第二十六章
“前些日子司命星君的仙府莫名起了场大火,”锦觅难得下界来找润玉,说起天宫近来的趣事,“说是惹恼了紫微帝君府上的那位小帝姬,帝姬纨绔骄纵惯了,也不晓得星君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润玉给她沏上一壶茶,就这么随口一问:“没闹到天帝那儿?”
“哪儿能啊,左右扑救及时,就烧了几本上仙们下凡历劫的簿册,司命星君到底还在紫微帝君手下做事,芝麻绿豆大点儿事,总不能让帝君他老人家下不来台吧。”锦觅说。
“历劫的簿册?”润玉一挑眉,眼神不经意瞟向在厨房忙碌的某只禽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