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嘛,不单帝姬那本儿烧了个精光,好巧不巧,凤凰的那本儿也成了被殃及的池鱼。”说到这里,锦觅忍不住好奇,身子往前凑,悄声问:“说实在的,凤凰到底是怎么找着你的,你们从狐狸仙那儿偷了红线不成?”
“喝茶都堵不住你的嘴。”从厨房出来的旭凤挽着袖子端来一盆洗干净的葡萄,“哐”一声,果盘垛到锦觅跟前儿,没好气:“就你话多,吃完了赶紧走,在别人家瞎磨叽什么呢,天界太闲了是不是?”
他说着坐到润玉身边儿,随手拿起把刀给润玉削秋梨。
锦觅如今贵为水神长女,再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小书童,底气自然硬了几分:“我来找小鱼仙倌儿又不找你,厨子就要有厨子的样子,还赶客人,能耐了你,小鱼仙倌儿你管不管啦。”
润玉但看他俩争嘴,笑着摇了摇头,故意对锦觅道:“好歹用过午饭再回去也不迟,想吃什么,让旭凤给你做。”
“我……”锦觅y-in惨惨笑两声,一副小人得志的尊容:“啧,其实我也不饿,我就想看一次……看凤凰表演吃虫子!”
“你找打是不是!”旭凤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作势就要揍锦觅,锦觅如今恢复了霜花原身,灵力修为大增,运了气立马跑路,一个跑一个追,惹得j-i窝里的j-i都探出脑袋来看热闹。
旭凤还是没逃脱做饭的噩运,他平日里给润玉做就算了,心甘情愿,偏生锦觅仗着有润玉撑腰恬不知耻地也要来蹭吃蹭喝,当真可恶,想到这里,旭凤一把菜刀耍得虎虎生风,差点儿没把案板一刀剁成两半。
四菜一汤的家常小菜,自幼娇生惯养的旭凤做出来有模有样,佐上润玉酿的桂花酒,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席间润玉不期问起洞庭现状,荼姚太微锱铢必较,难保不会拿洞庭水族开刀。
“当日情境孰是孰非,众仙家眼明心澈,洞庭毕竟是水神爹爹御下,你且放宽心吧,只是爹爹说洞庭不可一日无主,便择了位新的水君承你的位子,唤作彦佑,我与他是熟识,油嘴滑舌了些,却是个靠得住的神仙。”
水神的苦心,是连他与天界这唯一瓜葛都彻底斩断,从此海阔凭鱼跃,才真真称得上“逍遥”二字。
“替润玉谢谢水神仙上。”润玉道。
“不客气不客气,爹爹一直为没能在九霄云殿帮上你而自责,想必他知晓你如今的生活,也会觉得安慰几分。”锦觅嘴里嚼着菜,含糊地说两句,她再夹一筷子鱼香肉丝就着饭吃,免不得称赞一句:“凤凰你手艺还真不错诶。”
“喜欢的话便常常过来吧。”润玉道。
“不行!”旭凤气急,筷子一拍,终于拿出点儿当家的样子。
锦觅看看旭凤,转头和润玉相视一笑,心照不宣,道:“越发小家子气了,不来便不来,你当我想看你这张臭脸。”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很容易就消磨了一天的时光,他们谈的事情毫无边际,想到什么说什么,道是南极长生帝君的幺女此前许给了东海三殿下,一个恃才傲物,一个风流浪荡,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人如今竟还过得幸福美满,东海水君上月办小公子的满月酒,也邀了旭凤,凤凰半点儿面子没给,当天就带着润玉往空桑山踏青野游去了。
又说天后举办瑶池盛宴,勾陈帝君姗姗来迟,他是斗姆元君长子,紫微帝君胞兄,天帝没好为难,后来有心人无意去查,发现冷情冷面的帝君竟对下界一只小妖动了凡心,情之一字,纵使是上清天的尊神也未能免俗。
锦觅离开,已是月上中天,小院子里搭了个宽敞的小凉棚,一桌杯盘狼藉旭凤懒得收拾,索x_ing一挥衣袖全部归置得整整齐齐,润玉盘膝坐在凉棚下的木台上,手边是盘甜蜜饯儿,他放一颗在嘴里,叫嘴馋的凤凰叼了去,得寸进尺,舌尖在他唇上打一圈,凤眼微挑,沉声道句“真甜”。
旭凤在他身边坐下,手里披风一抖,将两个人裹在一处,抬头望星看月,从前他就夜夜站在星河中央,孤身一人睥睨众生,如今换了情景,晚雾笼罩只余零星几点,不复星河壮阔,却更体味出意趣。
“司命星君的府邸,是你让小帝姬去烧的吧。”话题猝不及防绕到最初。
润玉心思敏锐,他既然猜到,旭凤便没打算再瞒他:“是,也不是。小帝姬刚历完千年情劫,被所爱之人辜负,不得善终,一气之下想烧掉与那男子的记忆,也算情有可原吧。”
“所以,火神殿下也是同理了?”称呼蓦地一转,旭凤急了:“阿玉,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找到你,伤害你。”
润玉严肃的表情没憋过半晌,笑出来:“我又不傻,看你急的。”
旭凤面子挂不住,顺手在人腰上狠掐一把,以振夫纲,润玉怕痒,本能往旁边闪躲,叫j-i翅膀子一把揽回来,两人就静静坐着,谁也没再说话。
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人仙殊途,旭凤恢复仙身之后他们便离开了凡世,在下界走走停停,饮过昆吾山巅七彩神树的晨露,眠过九丘之地广袤的Cao原,日复一日,天界的麻烦始终没有找上润玉。
“天帝为了抓你,连下三道敕令,八方天将百万天兵从前征战时多少受过凤凰的恩,才愿意卖他个人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水神爹爹说,鸟族也没闲着,不过能找到你的大多也没命活着回去。”锦觅曾这样告诉他,“小鱼仙倌儿,你可千万别再放开他的手了。”
旭凤身为火神,身上仍担着守护天界子民的一份责任,天界下界两头跑,润玉有时明明从窗户里看到那人愁眉紧锁的回来,一进屋便换了无事人一般涎皮赖脸的笑,对他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那是他太害怕再一次失去你。”锦觅彼时说。
“不会了。”润玉浅浅淡淡地一声叹。
傻凤凰一时摸不着头脑:“嗯?”
“旭凤,”润玉搭上凤凰的手,那手背上仍有狰狞可怖的伤疤,在九霄云殿上护他留下的印记,“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