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润玉刚养死了他的第十七头鹿,举着铁揪正打算给小十七刨个坟冢。湖里的红鲤鱼沾了润玉的光,早几年修成了人形,出落成个大大方方的小姑娘,道是润玉胸有点墨,缠着让润玉给起个名字,润玉拗不过,索x_ing便唤她红苓。
姑娘家这会子上了岸来,瞧着这番光景,调笑道:“现在山里但凡有了点灵识的鹿儿大多都避着你走了,好端端的一条鱼,做什么非得养头鹿。”
“以前也没觉着魇兽有多难养,也是这两年才清楚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魇兽?那是什么劳什子玩意儿,怎的没听你提起过?”
他自知失言,打哈哈说,“倒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件儿……”
话音未落,就听红菱惊呼一声,“呀,润玉你瞧,那是哪家的神仙,搁你家门口呐。”
润玉顺着红苓所指方向看去,一位赤衣金甲的青年好赖就瘫在了他家门口,方才还没呢,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这演的是哪一出。
生怕危险,润玉让红苓先行回到水里,自个儿扛着铁揪就往那处去了,经年不涉争端,他愈发觉得用起农具可比用剑要来的轻巧。
“敢问这位仙友……”
想来那人趴在地上还没死透,一只手猛的就拽住润玉脚腕儿,使了吃n_ai的力气,若非润玉有上辈子自带的一身修为,早就被这家伙一爪子握断了骨头。
隔着麻衣布衫,灼炽的触感从脚踝一直传到周身,润玉属水,天相五行自是水火相克,源源不断的热度似是要将他蒸干,润玉见周遭无人,忙运转周天,仙力一震才把那将死之人推开三尺距离。
“旭凤!”
是时他才看清那人眉目,惊呼出声。瘫在他家院子门口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这辈子避之不及的旭凤。
救,还是不救。
润玉站在原地,铁揪不知何时已经被扔在一旁,他离旭凤不足三尺远,那人衰微的心跳,一下缓过一下的呼吸无一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这是他的弟弟,他上辈子愧对旭凤,难道重来一次也依旧要见死不救吗?润玉咬咬牙,顾不得旭凤周身控制不住的火灼之气,把这不省心的弟弟一把扛到肩上,进屋去了。
第三章
润玉还是后悔了。
他在洞庭湖畔住了两千多年,修的是大道无为,端得神识疏朗灵台清明,怎就头脑发热将旭凤这小祖宗给捡了回来,即便不救,天界堂堂战神还能y-in沟里翻船死在这穷乡僻壤不成。
茅屋里就一张Cao塌,叫旭凤占去大半,润玉只能侧身堪堪坐在床沿,俊秀的眉头蹙成两重远山,他伸手去探旭凤的额头,骇人的温度烫得他本能地缩回手来。
烧得这般厉害,想必伤势沉重,旭凤自幼修行火系法术,但纵观洞庭方圆百十来里也找不到第二个属火的神仙,思来想去,能救旭凤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他润玉一人。
何苦再淌这趟浑水。
润玉悄然一叹,倏然衣袂缥缈,周身仙气流转,直直渡给旭凤。这一世他过得一等一的清贫,周转灵力的法器是一样也拿不出手,故而才出此下策。想来,他从前也这般渡过灵力给旭凤,花界水镜之外,旭凤身中瘟针命在旦夕,他旦暮未歇,硬撑到锦觅种出夜幽藤,才保住这家伙一条鸟命。到底是锦觅的功劳,他从前鬼迷了心窍,不愿深究,如今回溯往昔,费力不讨好的事,又何止这一件。
“嘶——”
床上那尊神仙终于发出些响动,润玉拢袖敛气,起身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身型俊挺,风姿绝尘。
“仙友若无大碍,烦请回吧,区区小庙,奉不了大佛,慢待了尊驾。”
“是你渡的灵力给我?”
旭凤不应反问,语气强硬,上半身的衣服早被润玉扒了个精光,妥帖地缠了两圈儿纱布,算是勉强将他一身见骨的伤口遮了个遍,兴许润玉是想着眼不见为净,竟连伤药都一并省了。
“是又如何?”
换个旁的神仙,早就叫火神这厢的神威压得直不起腰,偏偏润玉波澜不惊,连头都没回。
“哪里来的乡野小妖,自古冰炭不同器,你强行渡修为予我,是想趁人之危,谋害本座?”
“小仙先用部分灵力催热尊驾体内的水系灵力,再将蒸腾出的真气渡予尊驾,逆势而为,如此方为你寻得一丝生机,空口白牙,恩将仇报,便是你们九重天的规矩。”
润玉这一席话说得四平八稳,却带足了刺儿,并非他真的生气,而是他深知旭凤的x_ing子经不起激,故意为之,只想赶紧送走这位祖宗,让日子重新回归正轨,他好容易躲过了荼姚,此番更不可在旭凤身上功亏一篑。
“你认识我?”
“乡野小妖不才,赤衣金甲,除却火神大人不做他想,尊驾虽然伤的不轻,但自洞庭往九重天去不过片刻须臾,请便吧。”
“你在赶我走?”
“是。”
润玉不卑不亢。
“为何?”
“扰民。”
旭凤不解,他堂堂火神威名远播,连魔界都要忌惮三分,缘何在下界如此声名狼藉。
“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敢正面同本座说,可是心虚?”
“面目可怖,有碍观瞻。”
“本座偏要看。”
润玉不查,旭凤掌心蓄力,一股灼火之气顺势攀上润玉的腰身,他自幼畏火挣脱不得,生生被扯到塌前,随即被旭凤一伸手拽了过去,旭凤半仰着,一只手虚扶在润玉腰间,润玉的双手则撑在他的肩上。
“荒……荒唐。”
“嘘,别动,伤口裂了。”
润玉当真就没再挣扎,他心跳得极快,却隐隐有一股力量强迫他平静下来,他与锦觅不同,锦觅自幼生长在水镜,被陨丹压抑天x_ing而不识情爱,而他爱过,他曾爱过的,卑微到骨子里,至情至x_ing,容易爱一个人,更容易恨一个人,所以润玉体内的陨丹,更像是他给自己的一个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