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没人会真心爱你,而你也万万莫再错付了自己的真心。
“龙资凤骨,奈何作鱼。”
旭凤说得没错,润玉生来这般模样,合该是上清天的谪仙公子,而不该是如今这个陋室村夫,粗布麻衣掩不了他满身傲岸风骨,纵使叫这两千年的闲散生活磨平了棱角,他到底是一条龙。
“既然方才你道本座恩将仇报,如此,这恩,本座一分不剩的都报给你。”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管润玉愿或是不愿,旭凤算是在这洞庭湖边儿茅Cao屋里住下来了,至于住多久,嘿,润玉说了可不作数了。
第四章
洞庭湖边儿的润玉公子终于放弃了养鹿的千秋大业,改养j-i了。
这消息不消半刻就在水里岸上不胫而走,三五成群的鸟儿正巧途径此地,听到些风吹Cao动,挥着翅膀撒丫子就溜,生怕一个不留神润玉养j-i不成就要来霍霍它们这些j-i的远方亲戚了,这恶名远播的鱼仙,瞧瞧山上的鹿儿,被他养得快绝了种都。
“你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旭凤睡了五天地板,终于忍无可忍,指着润玉的后脑勺乱撒一通鸟气,润玉正糊着破了洞的窗户纸,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茅棚是破了些,光秃秃的墙是用Cao灰混了泥浆抹的,润玉生而为鱼,四体不勤,污七糟八能挡风遮雨已经是万幸,堂屋的桌子缺了个腿儿,能号令十万天兵的鸣金牌就在下头垫着,裹足泥土,像极了刚被盗出来的明器,空洞洞的门上还挂着从旭凤身上搜刮下来的锦绣披风,勉强撑成条帘子,才叫旁人不能把这破屋子一眼看个底朝天。
哪有这样过日子的神仙,旭凤日日腹诽。
凤凰生来显贵,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何时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本就不是给人住的。”
旭凤是鸟,他是鱼。
润玉糊好窗户纸,回过身,径直绕过气急了的旭凤,翩翩然坐到桌子边上,翻开昨个儿没来得及看完的那本《太古宗学本纪》,他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杯,却被旭凤抢先一步夺去,旭凤愤愤坐到润玉旁边,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杯子又重重砸回桌上,几根儿木头架子“吱呀”一声,晃了两晃,差点儿没散架。
“天上的神仙都说洞庭湖水泡的茶甘冽,酿的酒醇香,偏生你家的水带着一股土渣子味儿。”
“这本是我要拿去喂j-i的,想着j-i鸟不分家,还以为你会喜欢。”
“你——”
旭凤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呸呸呸”几声算是把嘴巴里的土味儿都吐了出来,言归正传。
“润玉,我是个病人,你让我睡地下,是不是不太厚道。”
“哦,那今晚再给你垫床棉被,可够厚了?”
旭凤见软的行不通,干脆一拍桌板儿,佯怒道,“润玉,你且学学其他鱼精,都搁水里睡觉,哪像你这般非要睡床的。”
润玉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火神殿下倒是提醒我了,不若你喜欢后山哪棵树尽管说,润玉便是条不会爬树的水鱼,也保证给您搭个不赖的鸟窝。”
这鱼仙软硬不吃,在旭凤眼里是个稀奇的存在,天帝天后对他的溺爱旁人看在眼里不敢置喙,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便是有几个叛逆的,也早被他打得服服帖帖。润玉瞧着是个软柿子,无奈身上长满了刺,是个捏不得的,说他张狂,倒也不是,回嘴的话句句在理,加上他那副循规蹈矩的做派,任谁也下不去手欺负。
“各退一步,分我一半儿的床。”
“不行。”
“我是病人!”
“这是我家。”
也许院子里的j-i听得懂人话,反正屋里头吵得热闹,它们也足扯了嗓子“咕咕咕”乱叫,不晓得是在帮自个儿鱼主人还是那只不分家的同类凤凰。
第五章
还是璇玑宫。
以至于润玉不清楚这是在梦里,还是洞庭湖畔自在逍遥的两千来年才是一场他不愿醒的春秋大梦。
《大荒遗录》没合上,在案上摊开,是他反复翻看的最后一页,清茶隔夜,面上浮一层茶絮,映出润玉明眸如星,腌臜不堪。
他动身,玄铁锁链窸窣作响,一如当年。
这是他做的孽,即便他成为了天帝,即便他没被穷奇反噬,即便旭凤没有杀他,这都是他的孽,那些伤天害理的曾经,没有神仙敢再提起,久而久之也便忘了、淡了,独独只有他记得,不能忘也不敢忘。
白日里,他是金銮殿勤勉思政的天帝陛下,入夜,他是璇玑宫内的囚徒,无人问津,有多久了,久到连邝露都不再来,却也没那么久,因为他还清晰的记着天帝的脸,荼姚的脸,旭凤的锦觅的,质问着他为何大逆不道,诅咒着他孤独一生。
彩虹尽头的璇玑宫,一片墟土,天帝润玉活着,这里却是他的坟冢。
“润玉。”
“润玉,醒醒。”
润玉脸颊吃痛,悠悠睁开眼睛,旭凤的脸在他眼前放大,神情焦急还带着些遮掩不住的关切。润玉揉揉太阳x_u_e,有些头痛,把旭凤推开些,伸手遮挡住从窗缝中溜进屋的寸缕刺眼阳光,宽袖滑落,露出光洁的小臂,阳光下璞玉似的白。
混沌未醒,润玉星眸半开半阖,氤氲着些溟濛水汽,旭凤单手撑头,侧身看他,竟一时挪不开眼睛,直到润玉回过神来一脚把这傻凤凰给踹下了床,摔得个四叉八仰。
“你你你你干什么你!”旭凤气急。
“上我的床你还有理了。”
润玉半躺着,眯着眼,一派闲适,仿佛自个儿什么也没做似的无辜。
“你倒是忘得干净。”
润玉不解,侧眼看他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