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又大又亮的眼睛看着我:“你说,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我想对她说,关于此类事情,随便在路边报刊亭买一本女性杂志,照着上面那个叫知心姐姐的栏目写封信过去,自然会有专业人士替她解决。
我又不是那个谁谁谁。
他喜不喜欢她,我怎么会知道。
可是看着那张满含期待的面孔,我又不忍心说出一些刻薄的话。
我想,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会有这么美丽的神情吗?
不知道为了什么,我突然放柔了声音,温和的对傻妞说:“是的,他一定是有一点点喜欢你的,一定是这样的。”
看着眼前这张羞怯而甜蜜的脸,我心底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
我想,哪怕只有这片刻的幸福与欢愉也是好的,无论是真是假,莫究是骗是偷。
因为以后长长的一生中,她终究会逐渐对生活失望对现实麻木。等到那一天,再多再好的风景都换不来这一秒她心满意足的笑颜。
幸福来得太晚,已经不是幸福。
因为那颗曾经认真期待幸福的心,已经在无望的等待中渐渐燃尽,化为锦灰一堆。
等到要死了,谁会稀罕那一点幸福。
傻妞一整天都欢天喜地的,连中午支使她为大家买咖啡,她都傻呵呵,喜笑颜开出去了。
而我却像是哪里不对头,整个下午都身心俱疲的模样,皆因昨晚睡眠不足。
全都怪乔四。
是以晚上乔四来接我下班时,我一点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我直接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睡过去,一直到我家楼下我才醒过来。
乔四轻轻拍我的脸,他喊:“游好,到家了,快醒醒。”
我睁开眼,乔四的脸距离我的脸只有一寸远,他的手掌贴在我的脸颊上,他的眼睛专注的看着我,灯火微茫的夜里,他的眼底有一点别样光芒。
刚刚醒过来的我差点以为他是电影里面的深情男主角,那眼神叫我浑身起鸡皮。
我把脑袋向后挪一下,尽量离乔四远一点。
乔四见我醒了,也自然的退后一步。他站车门旁边,笑着问我:“这样也能睡着,今天工作很累么?”
我在心里腹诽:让我累得不是工作,是你。
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我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忽然转过头对乔四说:“其实能够一直长睡不醒也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黄粱一梦的时间,娶妻生子,功成名就,生老病死,一生已经经历一遍。
酸甜苦辣,喜乐悲欢,凡所应有,梦中尽有,并且十倍予之,只在交睫之间。
现实有什么不如愿,梦中都已实现。回过头来,现实倒不如梦境那般叫人满足。
乔四挑挑眉,没有接话。
他大概也不懂我在说些什么,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胡言乱语。
我一进门,脱掉外套便窝进沙发读小说。
不知为何,故事男主人公因为种种缘故来到异世界,原本平淡无奇的小人物,总是一下子成为救国救世的大英雄。
我知道我死了以后变成什么,希望不要再似这辈子这样窝囊软弱。
乔四把头凑过来,“读什么小说?”又问,“怎么不做晚饭?”
我懒得理他,转过身把后脑勺留给他。
乔四伸手夺过我手里的小说,我坐起身怒视着他:“你要干什么!”
乔四像是没有察觉我的怒意,仍笑吟吟对我说:“你以前不是常常对我说,你最拿手家常菜式,希望有机会请我品尝,今天不是正好吗?”
我忍不住想眼前这个人最近究竟有多无聊,难道本市的俊男美女都灭绝了吗,居然逼得乔四这样一个风流公子沦落到我这一处小小地头寻找乐趣。
我没好气的对乔四说:“你的运气真是不好,我早已金盆洗手,决意远离庖厨。”说着伸手从乔四手里夺回小说继续读。
自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再也未下过厨房,无他,心境不同罢了。想要吃我亲手做的家常菜,等下辈子吧。
如果下辈子他还能再遇见我的话。
乔四挑眉,好像有一点惊讶,问我:“那么今晚的晚餐怎么办?”
我不耐烦:“乔大公子,你难道从来没有听说过世界上其实还存在着一种叫做‘外卖’的东西吗?”
从附近的饭馆叫了外卖上来,解决完晚饭,我见乔四仍优哉游哉,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很不客气的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该离开了?”
“你想我走吗?”乔四看着我问。
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还用得着问吗,反正我脸上的表情肯定不会代表着“求你留下来”这五个字。
我都懒得回答他。
谁知乔四并不恼怒,只是仿佛有些无奈的对我摊摊手,道:“可是我好像不能走了呢。”
我皱眉瞪着他,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他轻轻笑了笑,对我说:“今天早晨我把行李送到这里,我可能会呆很长一段时间。”
我实在搞不懂乔四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仿佛一块黏手的牛皮糖,粘住我便再也摆脱不掉。
我暗中猜测他或许被痴情烈女纠缠,以致近日亡命天涯,无处可逃,只好藏身我家。
我对乔四说:“要住我这里也可以,月租两千块,只能睡沙发,并且负责我的一日三餐及所有家务。”
这样分明无理取闹的霸王条款,乔四竟然笑得十分开心的接受下来。
我看着这样的乔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里直说活见鬼,难道他最近被人借尸还魂?
无论如何,乔四就这样住下来,成为睡在我家的新房客。
半夜起来上厕所,总要被沙发上那一大团吓一跳。乔四睡在沙发上,姿势辛苦,几乎一半身体都搭在外面,不知他如何才能睡得着。
早晨起床,乔四已经站在厨房准备早饭。
我揉着眼睛走出房间门,乔四听到声音,转身问我:“煎蛋要单面还是双面?”
我看着他身穿机器猫围裙的模样,几乎想指着他仰天大笑:哈哈哈,乔四,你也有这一天。
我故意问他:“昨夜睡得可好?”
他并不直接答我,反而冲我眨眼睛:“原来你这样关心我,我十分开心。”
乔四这样不要脸皮的自作多情,我反倒被噎得说不出别的话来。
乔四的厨艺倒是出乎我意料的好,六成熟的单面煎蛋,甜香软嫩,咬一口,可口的蛋黄便流进嘴巴里。
只这番手艺,已经可以媲美西餐大厨。
蛋黄不小心滴到衣服上,我随意用手指抹了,塞进嘴巴里吮干净。
乔四坐我对面,托着下巴看我吃完整顿早餐。
我把盘子推开,对他说:“谢谢你的早餐。”
乔四微笑道:“如果你喜欢,我愿意今后每天都为你做早餐。”
我毫不领情,指着贴在门上的租房合约说:“我该提醒你一下,早中晚三餐是你作为房客的义务,是不以你的意愿为转移的。”
乔四只是笑笑,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他站起来,把桌子收拾了一下,然后拿起外套对我说:“我送你去公司。”
我打开门,竟然意外的发现安东尼正站在外面,确切的说,是站在对面屋子的门口。
他也看见我,眼睛亮起来。他朝我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游好,早上好。”
我看见穿着搬家公司工作服的人员正一箱一箱把东西送进对面,有些惊讶的问安东尼:“这是……”
安东尼说:“我以后买下对面的房子,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邻居啦。”他看起来很高兴,说这话时几乎没手舞足蹈起来。
“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真不明白从双层海景房搬到这里究竟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兴奋,难道说有风水先生告诉他此处是天宝福地,大吉大利?
这时乔四已经走出来,他站在我身后问:“堵在门口做
什么,怎么还不走?”然后他看见安东尼。
乔四也有一些惊讶:“咦,安东尼,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转过头给他介绍:“来得正好,给你俩介绍一下,从今天起,你俩就是邻居啦!”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一瞬间,乔四和安东尼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我那间小房子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原本只足够一个人的空间,突然塞进三个大块头,一下子变得逼仄无比。
我觉得喘气都变得费力气。
但是乔四和安东尼好像一点都不这样想,尤其安东尼,每天一定在我家呆到我上床睡觉为止。
每到晚饭时间,安东尼都准时来按我家门铃。今天他端来一锅汤——自从某次我对乔四厨艺称赞了一番之后,安东尼便十分积极的表示自己也十分擅长做菜,并一定要我尝一下他的手艺。
我看着安东尼手里那盆他自称是蘑菇汤的东西,面部肌肉微弱的扭曲了一下。说真的,安东尼没有一点点做菜的天赋,但是对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我一句难听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违背良心称赞他“做得很好吃”。
结果安东尼好像受到了鼓励,每天都要做一道菜送过来。
乔四在一边看见我的脸色,幸灾乐祸的笑我自作自受。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等到吃晚饭时,我特地找出一只从来没有用过的海碗放在乔四面前,然后亲手为他盛了满满一碗蘑菇汤。
“千万不要浪费粮食。”我咬着牙说。
乔四扬起半边眉毛,看我一眼,然后面不改色的将整碗汤一鼓作气灌进嘴里。
他将干净碗底亮给我看,挑衅似的对我笑:“真的是很好喝的汤,你一定也要多·喝·一·点,千万不要辜负安东尼的一番心意。”
安东尼在一边紧张的看着我。
我无声叹一口气,将汤囫囵灌进肚子里,然后抹抹嘴巴说:“的确很好喝。”
安东尼是一个难得的好人,他同乔四那样的人不一样,我愿意骗一骗他。
我的话是假的,他的快乐却是真的。而我所能给与他的,也不过是这样简单的快乐罢了。
看着别人笑,总比看着别人哭好一些。我是这样想的。
快下班的时候,我的上司把我叫进办公室。
“下班后不要走,你陪我去见客户。”他说。
“你叫我抢你助理的工作,我怕他追杀我。”我故作害怕状道。
这类事本就是他助理的分内之事,如今我横插一脚,徒惹人怨恨。
上司莞尔,半开玩笑说:“你不要害怕,若果他要报复,我会保护你。”
我笑了一声:“哦,我的骑士。”
上司也笑了。他说:“我的助理最近正在热恋中,今日是他女友生日,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不愿打扰他。”
我点点头:“嗯,恋爱中人有特权,我孤家寡人活该被拉壮丁。”
上司将几页资料递给我,说:“我会付你丰厚加班费。”
“如此,我略觉安慰。”我说。
别人有爱,我有钱。
别人有命,我有钱。
我无须羡慕他人,是不是?
我这样喜滋滋的想着,陪上司去赚加班费去了。
对方是熟人,正是不久前与我们公司谈成大单生意的怪人先生。
我的上司和怪人先生都是受过西式教育的人,并不时兴“感情深,一口闷”那一套。点了酒菜,就开始讨论合作的事。
我的上司准备充足,到后来已经没有我的事情。我坐在一边闷得无聊,和旁边一样无所事事的秘书小姐喝起酒来。
结果我竟然喝醉酒。
我上一次喝醉酒已经是大学时候的事情了。那也是我第一次喝醉酒。
我只隐约知道我醉酒后干了一件不得了的坏事,乔四第二天一整天都板着脸,但是没有人告诉我我做了什么。
我也从来没敢问。
第二天,我在陌生床上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这么多年过去,我终于有机会知道我酒后是怎么一副模样。
上司走进来,看见我醒了,笑着看我。
他身上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闲适随意,和平常严谨正经的样子很不同。
我坐起身来,突然发现自己全身□。
现下这情状真是惊悚,我在考虑是否要应景的发出尖叫,又或者,该尖叫的其实是我的上司大人。
我问上司:“昨晚我做了什么?”
“呵,昨晚。”他对昨晚的记忆犹在,对我摇摇头,“我想你不会想知道。”
“最坏不过是杀了人。”我不以为意的说,“让我猜一猜,我去杀了谁?我痛恨人力部那胖子已经好久。”
上司笑。
他告诉我,昨夜我喝多酒跑去洗手间,回来时脚步已踉跄,怪人先生好心扶我一把,没想到我突然将他推到墙上,然后亲上去。
“我的老天。”我捂住脸。
我竟然做出这种事,我宁愿醉酒后不小心摔下楼梯,将脑浆磕出来都比这样好。那怪人脾气那样古怪,若果他因此翻脸,我万死难辞其咎。
“还不止这样。”上司说。
我抬头看他。
他看着我笑,“我与秘书小姐上去拉开你,谁知你力气那么大,一下子把我扑在地上,然后……”他不再接着说下去,只是指指自己嘴唇上的伤口。
我忍不住**,我真是生猛,一个晚上夺走两人贞操。
“我把你架到车上,一路上你都要扑到我身上与我接吻。幸好我车技一流,否则近日我俩必因车祸登上本日新闻。”上司戏谑的说。
我的头脸要低到尘埃里了。
他还不放过我,接着说下去:“你在我家呕吐,吐得一身,顺便报废我家一张地毯。”
我酒品真是惊人的差。
“所有这一切,我一定会负责。”我把脸埋在被子里,惭愧的说。
上司坐到床边,缓缓重复我的话:“一定会负责?”
“是,”我点头,“所有损失,我全部负责。”
上司摸摸他受伤的嘴唇,笑说:“这样最好了。”
幸好今日是周六,可不用上班。
上司开车送我回家,一直将我送到楼上。
我同他说:“你难道怕我找不到家门口?我酒早已经醒。”
上司但笑不语,只是跟在我身后,一边略有兴味的观察楼道。
等到到了门口,我站住,回头看上司。难道他还希望我请他进去喝一杯咖啡?那他要失望了,我家只有刷锅水。
上司却一本正经的说:“我要仔细听你说一说你到底要怎样对我负责。”
我认命的打开门,请他进屋里。
结果一进屋就看见乔四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门的声音,飞快转过头来。
看见是我,乔四猛地站起来,有些激动地问我:“游好,昨晚你去哪里?我打了整晚电话!”
我被他吓得后退半步,恰好退到上司身上。上司扶我一把,让我站好。
我同乔四说:“我昨晚喝醉酒,住在上司家。”我指了指站在身边的上司。
乔四听到这话,眉毛一下子竖起来,他大声问:“你喝醉酒?!”一副又惊又怒的样子,“你敢喝醉酒!”
他这幅模样真可怕。一向笑吟吟的乔四,生气起来这么吓人,我一时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乔四镇静一下,问我:“你昨晚喝醉酒,有没有……”
他话没说完,我已经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
我偷偷瞥一下上司嘴唇上的伤口,被他发觉,轻轻笑着回我一眼。
我说:“今天有一点不太方便,不如你先回去。”
上司转头看了看面色不愉的乔四,对我点点头:“你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我不住点头,对他说:“我一定会对你负责,请你放心。”
这样总算把我的上司送走。
乔四已经平静的多,他问我:“刚刚那是谁,你怎么同他一起回来?”
我回答:“那是我顶头上司,昨夜我喝醉酒,睡在他家。”
乔四皱起眉:“你太不小心,喝醉酒竟然随便同人走,万一发生什么事。”
我举起双手投降,大声喊:“我错了!”我问他:“你什么时候转职成我妈?再说,我一个男人,又会发生什么事?”
“游好,我只是担心你。”乔四忽然温柔的看着我,低声说。
“哈哈哈,”我笑出声,“不要这幅模样,我会以为你要追求我。”
他只在追求别人时才有这样柔情似水的表情。
谁知乔四苦笑一声,他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然而游好,我的确是在追求你。”
我一下子笑不出来。我怀疑自己出现幻听。
我死死盯住乔四看,希望从他脸上看出破绽。
我说:“乔四,你是在同我开玩笑。”
乔四无奈的摊开两只手,对我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只是突然发觉自己情不自禁。游好,我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我很欠揍……隔这么久我已经忘了当初要写什么了= =五月有个重要考试,备考中,更新缓慢……
☆、我要死了
我伸出手给了乔四一个响亮的耳光。
乔四跳起来:“喂,你干什么?”
他瞪着我,捂着一边脸颊,又惊又怒的。他以为我疯了呢。
谁打过正在示爱的乔四呢?我看见过一个男孩子,乔四要与他分手,他哭得像雨人也没有舍得打乔四一下。
但是乔四说他爱我,这件事着实不能让人忍受。
我面无表情的说:“我看你是否真的爱我。你若爱我,你会把另一边脸伸过来给我打。你这幅样子,你不是真心爱我。”
“游好,你这是无理取闹。”乔四大叫。
“你要是喜欢我,就要遵循我的道理。你要是觉得我没有道理,大可不必理我,我不会同你要死要活。”我说,“你可以去找一个同你讲道理的人,天底下那样的人那么多。”
我将乔四从我的路上推开,我要回卧室睡一觉,昨夜酒喝得太多,我头痛欲裂。
头痛欲裂。
我躺在床上,静静的想乔四的话。
他爱我?笑话,我不会相信他。
乔四只是玩,不是爱。
当然,如果我愿意,我也可以同他玩一玩恋爱游戏。
等他玩完了,我也玩完了。
我只是不想同他玩。
我在床上躺了六个小时。
乔四已经不在外面,他走了,暂时或是永远,那都不关我的事。
他来他去,他爱他怨,都是他的事。全都不关我的事。
倒是安东尼在我家的厨房里。
我站在卧室门口伸了一个懒腰,看见安东尼端着一锅粥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看见我,对着我笑一下,问我:“游好,你好吗?”
他穿着我的机器猫的蓝色围裙,配上那张有一点漂亮的羞涩的脸,好像童话里走出来的人物。
我走到桌子前坐下,我说:“有什么不好。一觉醒过来,世界大战仍未开战,二零一二还没有到来,还有一位田螺姑娘为我准备晚饭。”
我问他:“你知道田螺姑娘吗?当农夫不在家时,她就悄悄现身,为她恋慕的人做家务。”
安东尼说:“田螺姑娘我是知道的。我很小的时候祖母已经给我讲这些传说。”
“田螺姑娘是传说,可是你不是。”我说,“我是说,安东尼,你是那种人,出身名门,在国外念名牌大学,随随便便接一单生意,已经足够普通人奋斗一生。可是,你在我家厨房里为我熬粥,这是为了什么?”
安东尼脸红了。
我问了一个不好的问题,有些事,我不问,他不说,我可以装作什么不知道。没心没肺,无知无觉,无所谓。
但是我没有忍得住。
我猛地从位子上跳起来,我突然不想听他的答案。
然而安东尼按住我的手,把我拉回来。
他看着我,面孔上有一种温柔的坚定的神情。他只是羞涩,但并不轻易退缩。
我脱口:“不要说!”脸上几乎是恳求的表情。
但是安东尼已经说出口,他轻轻问我:“田螺姑娘为那农夫做了那么多,这又是为了什么?”
我想大声叫,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低下头,我说:“不要告诉我她是为什么。”
安东尼忽然笑了一下。那种包容的了然的笑。
我一直把他当成天真善良的大傻瓜,但是天知道,他只是太害羞,他从来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他说:“她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我自己,我是为了你,”他又重复,“游好,我是为了你。”
我好像呆住了。
有一只手把我脑袋里的东西一下子掏光,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低声喃喃:“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我并不是一个可爱的人,从前以后,从来不是。我当然有我的优点,但是那并不足够,世上有更多更好的值得爱,我并不是最最漂亮最最引人的那一个。要知道,爱情这回事里也要讲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一套,前面二十多年都没有一个人爱过我,怎么单单这一天,馅饼接连砸到我的头顶。
一定是有谁弄错了。
我恳切的望着安东尼,我对他说:“你再好好想一想。”这件事不应当如此轻易随便。
但是安东尼深深看着我,不说一句话。这已经是对我的回答。
我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我说:“那么让我好好想一想吧。”
我低着头,默默地。
忽然有眼泪噼里啪啦落进粥里面,我的老天爷,我竟然流眼泪了。
安东尼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游好——”
我捂住眼睛,眼泪还是争先恐后涌出来,我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当然我不是感动到哭,更不是幸福到哭,我只是觉得心酸。好像买彩票中了一百万,却发现错过了兑奖时间。
要多悲伤有多悲伤,要多失望有多失望。
乔四开门进来,看见这样一副兵荒马乱的状况。
他诧异的问:“这是怎么啦!”
我抬头,看见他怀里捧着一大捧新鲜娇艳的玫瑰花。
我趴在桌子上一边哭一边想:这世界是怎么啦。是否外星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攻占了地球,改变了人类大脑沟回的结构,不然,乔四怎么会想起要给我送玫瑰花。
那好似带着露水的玫瑰花。
这一切都如此荒诞不经匪夷所思。
我站起身,走回我的房间。
安东尼和乔四都在一旁追问我究竟怎样,我理也不理。
我要回去休息一下。我想,等我睡完这一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当初预定的万字短篇会写到现在也没写完……一定是因为我中间的两个月偷懒断更的报应吧……话说我当初设定的结局到底是啥呢
☆、我烂尾啦
我睁开眼,觉得有什么好像不一样。
我搔搔脑袋,推开卧室门。
乔四不在那里,小小客厅里,没有乔四的影子。
我心中有一点怪异的感觉,但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我在客厅呆呆站了片刻,忽然跳起来去看日历,那上面的数字叫我不敢相信。
我从被子里翻出手机来,上面显示的日期与日上的并无二致。
我咧开嘴巴笑一下。
我昨天晚上的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一觉醒过来,一切全部恢复原样。
真是不得了,我居然一下子回到从前,我还不知道自己要死时的从前。
并不遥远,若细细算来,也不过是不久之前。
第一件事,我冲进医院将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以为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医生通知我过几天来拿结果。这一次,我并没有碰到上次那名宣布我死刑的医生。
我心中万分遗憾,我已经准备好,若果他仍如同上次那样同我说话,我一定买一斤烂熟柿子拍在他脸上。
下午我去上班,听到露西与另一名女同事聊天。
露西说:“你听说没有,咱们老板本月移民加拿大,辞职手续已经办好,只差工作移交。”
女同事面有忧色:“不知道新上司是怎样的人?”顶头老板更新换代,不免又有一次利益变化,站错队怎么办?谁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讨新老板欢心。
露西倒是不在意,**的笑着说:“听别人说,新上司年纪并不大,并且尚未成家。”
我已经知道要来是哪个。心说:想做人家女朋友,你没有机会了。
那人一看就眼光高,与他相处那么久,还未见他与谁走到一起。
过几天我就是他手下第一宠臣,到时不知多少人惊掉下巴。
我坐回位子上,噼里啪啦把那份做过一遍的计划书重新做出来,没费一点劲。
新上司来那天,整间公司的人都略显紧张,只恨不能手捧鲜花夹道欢迎。
现在工作那样难找,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谁知道他把火撒到谁身上。
新上司走进来那一刹那,浑身光芒万丈几乎晃瞎人眼,一下子把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糟老头比下去。我看见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眼睛一下子变亮,似黑夜里觅食的荒原狼。
真佩服上司能在这样眼光下仍从容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