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哥一边擦眼泪,一边摇头,又哭了一会,才停下,他一抽一抽地说:“我立即回去收拾东西,马上离开。”
程卫急道:“你要去哪儿!?”
“天大地大,去哪无所谓,但我永远不会再回来。”
“不准!”程卫大喝一声:“你不能离开我,我不放你走。”
义哥吸了吸鼻子,努力保持情绪稳定:“输了就是输了,我认,这程府,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娶了她,我自愿退出。”再缓缓道:“我没有筹码,争不过她。我累了,不想跟你了。”
程卫哄他:“不要这么任x_ing,赞同我娶妻的是你,说过不会跟我闹的也是你,别这么情绪化,你俩能相处好的。”
义哥摇头,坚定道:“椿哥,我是说过赞同你娶妻,现在反悔了行不行!?”
程卫:“……”
桑雪在旁冷眼看着,嘴角上提,挂着皮笑r_ou_不笑的模样,突然道:“以后不要叫他椿哥,要叫他老爷……”
程卫一惊,看着身边的人。
桑雪对程卫施展了乖巧的模样,娇柔地说:“你俩私下怎么称呼我不管,但当着我的面,不要这么叫,没有规矩哪有方圆!我既做了主母,也会自持身份,不会为难他,同样他也要尊重我,他在我面前唤你老爷,就是对我的尊重。”
程卫叹了口气,调头对义哥道:“就这么办吧!你先下去,有什么话私下给我说就行了。”
义哥感觉整个人都空了,走路像在飘,回中苑的时候,下人们都纷纷躲避他,大家都知道雪姑娘被迫离开,现在以主母身份回来,肯定都要巴结新主母,躲义哥,以示划清界线。
书房里,义哥看着那只“无为而治”的牌匾,欲哭无泪。
他在书房坐到天黑,再后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已经清晨,程卫一夜未归,中苑的人也没来找过他!
他是谁!?
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新人笑,旧人哭,逃不过的自然规律。
既然程卫已经选择了新人,他为何还要强拧着不放手!?
无为而治,便好。
义哥简单收拾了行李,背上,踏着清晨的阳光,走出程府……
古叔住在门房,隔得老远就看到义哥,惊讶的上去问情况。
义哥淡淡地说:“离开程大老爷了,以后都住家里,不走了。”
古叔也知道程卫娶亲的事,点点头,默默接过他的行李,替他背进屋。
居住的问题来了,四间主屋都住得人满为患,义哥作为宅子的主人,居然没有地方住。
义哥:“……”
古叔抓抓脑袋:“要不四娃住我这屋子,我去住厨房!?”
义哥:“……”
古叔见他默认了,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到厨房里,再将义哥的行李推好,又捕上新床单。
义哥不在状态,住门房也没什么感觉。
☆、福祸相依
当日傍晚,程府的马车来了,程卫匆匆下车,跑拢宅子,见他呆坐在门房,急道:“你不要闹了,我近日太忙,过几日就会空出时间与你交流,你不要一声不吭的就离府,这样我很担心。”
义哥看着他,心想他还是在意我的,他出来找我,他的脸色也很焦急,他心里也是有我的。
程卫抱住他一阵哄:“我不得不娶亲,与其娶个不认识的女人,不如娶个相熟的人,这样才能确保新人无外心,只要我的生意不倒,你也能继续发展壮大!若我倒了,你屯集的棉花也会被当做我程府的资产被查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
义哥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心里摇摆不定,不停的自我安慰,他是个很负责的人,宁愿利益联姻,也不愿三千多工人失业,这么仁慈的人虽然有负于我,但至少他是个好人,他的心是好的,出发点是好的。
程卫又去亲吻他:“听话,跟我回去,我们的关系从未变过,中苑还是你的天下,关上门来,我还是你的椿哥。”
义哥双手环上程卫的肩,与他一起亲吻,算是同意回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好像过得风平浪静,新夫人从未来过中苑,也未再召见义哥去西苑,俩人互相不往来。
义哥在中苑过得还算自由,中苑的下人还是视他为半个主子,程卫每日上午在中苑处理生意上的事,下午带义哥进书房一起学习,傍晚后,程卫大部分时间要去西苑吃晚饭,并且时常留宿在那里。
睡小床的时间愈来愈多,义哥又恢复了睡小床的日子,有时候程卫在西苑停留到很晚,再回中苑时,义哥已经在小床上睡着了!
程卫会将他轻轻抱起,放到大床上一起睡,而这时候,义哥可能会被闹醒,要么缠着程卫玩一会儿,要么翻身继续睡。
义哥手里屯集的棉花开始陆续套现,现在的棉价只有小浮上涨,屯棉已大半年,小涨也是行情,为了预防以后棉价下滑的风险,先出一部分货比较保险。
次月,桑弘羊请新婿程卫过府叙话。
桑府门口停着各种样式的马车,因为桑弘羊在朝为官愈做愈大,府门口总是车水马龙的状态。
新泰山大人摸着胡子,含笑道:“这是既将发布的新诏《告缗令》,娴婿怎么看!?”
程卫仔细阅读了这份手抄卷,这不是正式的官文,只是一份既将要发布的文书,几位官员已为此新诏忙碌许久,现在整理完毕,就等皇上宣布什么时候下诏。
“小婿以为,此令一出如何执行是个大问题!富人若被发现隐匿财产不报,或所报不实,就要被发配边疆,戍边一年,而且所有财产全部没收充公。对于那些出来检举揭发的人,收上来的财产分给他一半。如此一来,杀戮四起,挟私报复者有之,借机生乱者防不胜防。”
桑弘羊微微点头:“此令由张汤提出,朝廷内部对这一法令颇多非议,皇上力排众异要推行此法。”
程卫道:“此法若推行,可分两面看,穷人会拍手称快,因为没有加重穷人的负担,又缓解了财政危机。富人就不同了,之前推行《算缗令》,要求富人自觉申报财产,有钱人纷纷隐匿少报。现在推出《告缗令》,若他们逃税都被检举揭发出来,资产没收充公的后果,会打破商业供需平衡,因为富人的家产都被没收了,现金流揭断,无钱再进货,没有货物销售,会造成物价上涨,倒霉的还是穷人,因为穷人拿钱也买不到东西。”
桑弘羊叹气道:“国库空虚,皇上也是不得已,此事我先与娴婿打个招呼,你心里有个数,帐本该销毁就销毁,要确保不被小人告密,莫要留把柄在别人手上,否则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程卫:“……”
桑弘羊轻尝香茶道:“娴婿,那个洛阳卜商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这个卜商去年上书皇上,自愿捐出一半财产,既不求官,也没有大冤需要申诉,说什么身为大汉子民,只要能灭匈奴,就是捐出全部家产也是应当的。皇上觉得此人动机不纯且矫情立异,不许可,不接受他的捐款。但依我看,此事给你树立了榜样,若生变数,此法可自保。”
程卫:“……”
义哥发现程府中苑的主帐房门大开着,程卫坐在帐房门口,安排两个下人在屋子里烧东西。
走近一看,好稀奇!
主帐房内堆放的阵年旧帐的箱子全部被打开,下人们一本一本将帐页撕下来,然后丟到火盆里烧掉。
程卫见他来了,招他过来坐到身边,问他:“你那批棉花可有如实报税!?”
义哥点点头,还看着火盆子。
程卫又问:“听仔细,我是问你是否有如实报税!?有没有瞒报的!?”
义哥看了程卫一眼:“没有!我那批棉花是整笔交易,又不是分笔过帐,要想做手脚都无从做起,只有一张交易记录,只能按上面的金额纳税。”
程卫告诉他:“皇上既将推行《告缗令》,两年前出台的《算缗令》有很多漏洞,例如自行申报财产这一项,很多富人为避税,都隐匿财产不报。《告缗令》明确了逃税者若被人举报,就要被发配边疆,戍边一年,而且所有财产全部没收充公。对于那些出来检举揭发的人,收上来的财产分给他一半。”
义哥将这话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劲:“照这么说,《算缗令》的富人税只是为了钓鱼!?皇上真正目地是为了推出《告缗令》没收富人的全部财富!?”
程卫听闻此话,眉毛一挑,立即问:“你的见解有些独特,说来听听你是如何理解的!?”
义哥说:“这个把戏我以前就知道,有钱心善的大老爷收留了很多孤儿,命令大家乞讨的钱只需上交十分之一作为住宿费,讨了多少钱,大老爷从不过问,交的钱也有多有少。有人存私心,只上交二十分之一,或三十分之一,大老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间久了,人人都效防,谁再交十分之一就是傻子。有天晚上,大老爷关门下令搜查,藏的钱都全搜出来,被没收了,理由也很充分,谁叫你偷藏钱的!?你们自作聪明少交钱,活该被没收。”
程卫:“……”
义哥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其实大老爷从一开始,就看不上那十分之一的钱,只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他最初的打算就是将全部的钱占为己有,不过寻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