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Cao包尚有自知之明,不去正面交锋,打算把康岐安的人马耗死,直接提头回去请功。能够耗得起,必有添补军需的途径。这几日寒潮来袭,敌军必出山添置军需。只要沿着敌方出山口到村镇的路线找,就能活捉几个置办东西的人,让他们带路找到敌军。
除了康岐安一行自己,知道最多他们消息的,就是敌军了。
再悄悄跟在敌军屁股后面,待他们找到康岐安一行,正好前后夹击!
就快赶到时,旁边另一座山的半山腰连发好几个信号,人马立即折转,朝那座山进发。沿途看见两具敌军尸体,想必是被抓到的置办人员,为防其逃跑泄露目的,探听完消息即被斩杀。
走得越近,厮杀声越清晰。看见信号弹,敌军坐不住了,不曾想对方有援军前来。舍不得煮熟的鸭子飞走,索x_ing一搏。
怀旻一行到时,浑身数处大伤的康岐安,正在奋力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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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一马当先杀入敌军,几人掩护康岐安退出战斗。
“带他去疗伤!这里交给我!”堂姐分身乏术,把人交给了怀旻。
“我答应过拼死保护夫人,怎可离开?!我留下!”怀旻一边喊话一边提着刀往混战中去。
夫人贴身女护卫一把将他扔上马,“你也就骑马好看,拿得动刀吗?碍手碍脚,快滚!”
怀旻刚从被一个漂亮姐姐抡上马的震惊中缓过来,又见半死不活康岐安也被抡上了马。女护卫一拍马,强行送两人离开。
“夫人!”
“夫人有我,哪轮得到你?”女护卫冷哼一声,身姿矫健数步掠过,转眼就到堂姐身旁。
怀旻咬咬牙,坐起身来抱稳康岐安。走远前隐隐听见堂姐下令:“都给我守住了!勿放走一人!降者不杀!”
出了山口,大道边停着一辆事先备下的马车,怀旻与车夫二人合力将几近昏迷的康岐安抬上了车。
二马并辔,飞驰而去。颠簸使康岐安的伤势加重,相当难受,所以他始终没有陷入彻底的昏迷。
车上备有一些简易处理伤口的东西,怀旻尽力冷静帮他处理,冷汗不慎滴落几颗,刺疼了康岐安的伤。
“嘶……”
“我们说说话。你说不了就听我说,认真听。”怀旻语速很快,他的紧张与康岐安伤口的血一起难以抑制源源不断地流出。
“说……我想说……”康岐安还傻乐,“我认为人到中年该转运了……岂不知人一生福分是有限的?时至今日,仍能看到你……你还愿意为我担心……就已穷尽一生的福分。安敢,安敢奢求其他?我贪心不足,还想转运,不该,不该……”
“你知道我爹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我娘生我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好容易活下来,但她落下了病根。”怀旻尽力稳住手,往伤口上撒止血药。“我爹说这是老天保佑,所以起名沐穹字怀旻,是为感怀曾沐浴上苍恩德。”
怀旻拍拍他的脸,确认他意识仍旧清醒,继续说:“若上苍有灵,为何我父会屈死?!为何我母抱憾而终?!为何我会遭人毒手被卖到永乐苑?!我不信天命,康岐安,康岐安,我信人定胜天。我会让你活下来的,相信我。”
“你看你,就说一句舍不得我又掉不了一块r_ou_……”
怀旻骂他:“混账东西,要命不要?我这是报你曾救我命的恩,现在还也还了,还敢饶舌便扔你在路边自己爬回去!”
……
“康岐安?”怀中之人说没动静便没动静,气息也越来越弱。“康岐安?你要死了?你要死先起来告诉我一声……”
此处离关口还有十余里,关内才有大夫。怀旻不是神仙,不能缩地,很多事情就是没有办法。
冷静的最后底线崩塌,怀旻脑中一片空白,泪从眼眶奔涌而出。
怀旻的泪滴在康岐安的伤口上,他骤然睁眼,“哈哈哈……骗你的。你看,我……我没死。”
怀旻盯着他看,不知虚实,以为是幻象,又一遍遍摸。遂大骂:“混账东西!滚下车去!”
康岐安按住他的手,说:“你哭了……当真舍不得我。”苦笑两声,“完了完了,此生无憾矣……如何,如何再支撑得住?”
“我不会再上你当了。”怀旻说完低头一看,康岐安这次是彻底昏死过去了,任凭他怎样叫骂,再无回应。
康岐安在大夫替他疗伤时痛醒过一次,看见了怀旻的脸,他在焦急。康岐安想爬起来握住他的手,却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再一次醒过来时,已是三日后的正午。他听见碳火烧得“呲呲”响,冬日的阳光穿透窗户纸亮得人睁不开眼。感受到两个人的脉搏,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是怀旻的。他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康岐安是在眼睛适应光线后好久,才看清楚。此时怀旻正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盯着他,不知已经盯了多久。他就像钉住了,一动不动。
“醒了?”怀旻面色疲惫,声音沙哑,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康岐安兴高采烈地回到:“嗯。”
长舒一口气,卸下重担一般,撒开手,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怀旻!我……我要向你坦言心事……”康岐安叫停他。
“我去睡一觉,有事等我醒了再说。”语毕,他径直出门,从始至终,横眉冷眼。
这在康岐安意料之外,见怀旻如此担心自己,他以为应是恰好时机成熟。迫不及待想要冲破世俗枷锁,从此做天涯海角的神仙眷侣,竟被当头泼冷水。
分别之前他不是对此还抱有期待?康岐安对怀旻的反应忐忑不安。
片刻,进来一名小厮送药。康岐安问他,自己昏睡时可曾说胡话惹怒了怀旻?小厮答,不曾。
“他不休不眠守了您三天,刚刚说您醒了,唤了小的来。现在该是回房睡觉去了。”
“他三天不曾合眼?!”
“且每天只进半碗稀粥。”
康岐安真想扇自己两耳光。
换了药,他忍着痛爬起来,让人扶着偷偷在门缝看了一眼,确认怀旻入睡了,又自己回屋子躺着。
激动。
康岐安满脑子怀旻,睁开眼也是,闭上眼也是,巨大的兴奋甚至使他忘记疼痛。
他想,自己一生的福分可能被均匀摊成了三份。一份,用在机缘巧合的初遇;一份,被时间线拉成长长的一条,让他二人始终没有完全放弃彼此;最后一份,用在从今以后。
康岐安做好了所有计划,等着怀旻醒来讲与他听。怕忘记了,又一条条列在纸上,删添无数次,废纸无数。
终于,终于,等到怀旻醒过来。康岐安拿着自己列好的清单,扶着墙迫不及待去找他请功。
“这是什么?”怀旻才醒,睡眼朦胧拿过康岐安递过来的纸看。
他一边看,康岐安一边一条条绘声绘色地解释,“这个‘建一处宅子’是看你喜欢怎样的,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便寻风景好处修茅屋Cao庐,再开几片田。喜欢琼楼玉宇、飞阁流丹,就倾尽家财,在悬崖峭壁上建一座美轮美奂的楼阁。”
怀旻看着他,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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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其神色不对,康岐安当即言道:“你不喜欢这些?撕了,不看了。”
按下康岐安正要撕纸的手,怀旻说:“写的很好,别撕。”
“那一样修一座好不好?轮着住,赏四季风光。”康岐安眼里闪光,他对要结束沉重的前半辈子充满了期待,幸福温暖的康庄大道近在眼前。
怀旻折好纸,严肃又沉重,“可还记得我喝醉那次?我以为是李行致说相伴白头,轻易就答应了。我会答应你,但不是你,我也会答应。”
康岐安一愣,失落道:“你不愿意?”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别忙着失落。”怀旻冷眼相对,闻着他一身的药味,感慨道:“分别前夜,我提着木棍已走到你屋前,就差一点……偏偏就心软了一下,没动手。我真后悔没打断你的腿。打断了,就搞不出这差点赔上命的事来。”
康岐安千言万语噎在嘴里,理不出头绪。
“只是你死还好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必须得还,但万一把我也赔上……我吃过太多苦才苟延残喘至今,若轻易丢掉x_ing命,太对不起自己。”
康岐安白酝酿了一腔情意。
“但我还是来了。你认为是为何呢?”
怀旻从衣服里摸出一个荷包,打开里面是一缕头发。“你老说要我的头发,实乃信口开河,从不敢真的剪。那晚我放了木棍,辗转难眠,就趁你熟睡,剪了一缕你的头发。”又拿出一把剪刀,说:“该你了。”
数语间,康岐安历经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这把剪子已显得很不真实。拿在手里,掂了又掂。
“当真可剪?”